澄心堂后,萧窈曾住过的屋舍又收拾出来。
翠微虽未曾随行,但青禾做事已经比先前稳妥不知多少,吩咐人去行宫取了?从前的衾枕寝具。备了?炭炉,熏了?香,收拾得极为妥帖。
叫人吩咐学宫的厨子,煲了?萧窈喜欢的汤。
又特地备了?蜜饯,好叫她喝完苦药之后,能含着缓一缓。
而萧窈在?对着微微摇曳的烛火反思。
她原不该挨这一刀的。
只是?当时才与桓维聊完,得了?想?要的承诺,占了?上风,心中便不可避免地有些?自得。又因迎面而来的仆役看起来实在?年轻,身量与她差不多,倒像是?尧祭酒身侧的书童,便没当回?事。
好在?因自小习弓箭,她的眼力要比常人好些?,反应也还算快。
日光映出刃上锋利的光时,及时抬手,挡住了?原本划向颈侧的匕首。
冬日厚重的大氅与衣物多少起了?些?遮拦的效用。
周遭的侍卫立时上前制住那人。
她性?命无虞,小臂虽受伤,但好歹没伤及要害,医师处理过也已经止了?血。
止血敷药时,班漪在?她身侧陪着,脸色煞白?,气?都快喘不顺了?。
萧窈自然是?疼的。
只是?此?事实在?是?她自己疏忽,没脸叫嚷,也不愿师姐揪心,便强撑着一滴泪都没掉,甚至还挤出点笑意安慰班漪和青禾。
“你今夜不若留在?学宫,好好歇息。”班漪不放心她就这么回?去,担忧伤口崩裂,叮嘱道,“叫医师时时候着,若有何不妥,也好及时处理。”
这提议正合了?萧窈的心思,立时应下,叫青禾安置去。
倒不是?担心伤势。她心中有数,知道这伤并没那么严重,而是?不大想?回?去见崔循。
两人同床共枕,这伤决计是?瞒不过去的。
只一想?
他?的反应,萧窈便觉头上也隐隐作?痛,便想?着能晚一日是?一日,说不准明日这伤处便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了?。
她接过青禾手中的瓷碗,忍着苦,一鼓作?气?喝完那漆黑的药汁。
正要拿蜜饯,却听门外传来侍卫的质疑:“谁敢擅闯……”
这侍卫是?宿卫军的人,认得萧窈,却不认得这位行迹匆匆的客人。
话音未落,便被六安拦下:“这是?崔少师。”
侍卫立时噤声。
房中的萧窈顿觉口中苦意更甚,环视四周,下意识想?寻个躲避的去处。只是?还没来得及动弹,崔循已经进门。
崔循匆匆而来,未及更衣。
穿的是?那件月白?色的大袖襦,看起来有些?随意,系着墨色大氅,身上犹带冬夜山间的寒气?。
萧窈披着绒毯坐在?熏炉旁,不由打了?个寒颤,倒打一耙道:“你怎么这时辰过来!”
崔循见她安然无恙坐在?这里,还能质问自己,原本紧绷的眉眼和缓些?。只是?瞥了?眼小几上的药碗,又不由得皱眉,解了?大氅后上前道:“何处伤着了??”
说着,又借一旁的烛火细细打量萧窈。
与平日相比,她的气?色是?要苍白?许多,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但瞪他?时,眼波流转,看起来精神还算好。
萧窈因他?这一句话偃旗息鼓,撇了?撇唇:“还是?糊弄不过你……”
她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崔循却笑不出来。
离得近了?,依稀能嗅到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血气?,丝丝缕缕,令他?的呼吸都不大顺畅起来。
萧窈觑着他?的神色,将?绒毯下那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小臂给他?看,尽可能轻描淡写道:“并没伤筋动骨,只是?划破皮,流了?点血罢了?……”
泛凉的手托起她的手腕。
灯火下,他?白?玉般的肌肤下的青筋尤为明显,隐隐颤动。
萧窈叹了?口气?:“当真不妨事。”
“为何会伤到?”崔循鸦羽似的眼睫低垂着,“讲与我听。”
他?并未陪着萧窈过来,便是?心中算过,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萧窈如今行事有自己的章法,他?那些?自以为的好,于她而言兴许会是?束缚。
可到头来,还是?出了?事。
萧窈心知不妙,拗不过他?,只好三言两句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