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属上,那是一双野兽般暗红色的眼睛。
既然已经疯了,那就疯个彻底吧……
夜色太浓,光线太暗,没有人看清秦进是什么时候钻进包厢里的,也没有人看见他从哪里抓起一个空的红酒瓶子,当他拽着清秀男孩的头发,将酒瓶拍碎在男孩脸上的时候,众人才受到惊吓般清醒过来。
悬挂在头顶的巨大水晶吊灯亮了起来,光明散下,刺得人眼睛生疼,音乐停止,唱歌的女孩尖叫着跳下舞台,秦进握着半个残破的酒瓶站在众人面前,任一道又一道意义不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犹如鞭挞。
宋敬崎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边冲立在门边的酒保招了招手,让他把受伤的男孩扶出去,一边横插在兄弟两人中间,面对着秦进,笑呵呵地道:“我们二少小朋友脾气够冲的,这架势一看就是大秦的亲弟弟!刚摔酒瓶子的时候碰疼了手吧,宋哥找个又香又软又漂亮的小女孩给你揉揉好不好?来,跟宋哥走!”
说着宋敬崎抬手搭上秦进的肩膀,秦进猛地退后一步,躲开宋敬崎的手,走到秦钊身边。秦钊依旧坐在沙发上,纯黑如深渊的眼睛里怒气森森,笔直地盯着秦进,似是想在他身上灼个洞出来,沉声道:“抖威风都抖到我面前来了,二少好气魄好胆色啊!我倒想问一句,人家好端端的哪碍着你了,你上来就下死手!打人不打脸的道理没听过吗?这一手损招是跟谁学的!”
看着秦钊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怒意,秦进突然有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畅快感,最伤人的话顺嘴就溜达了出来,一句一句锋利得像刀子,听得人疼,说的人也没好受到哪里去:“跟谁学的?当然是跟你啊!惺惺作态,道貌岸然,这些东西不都是你教我的吗?人前装得一副性向正常无比的直男样子,人后却把顶罪坐牢的倒贴事情都干尽了!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替别的男人定罪吗?是为了江湖道义,还是什么不方便说的原因啊?当初,金牙陈在电话里调戏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同性恋是下三滥!你呢?你敢用全家人的姓名起誓从来没有对同性动过心吗?你……”
秦钊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睛里的怒火浓烈得如同滔天之焰,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与狼狈,一记耳光狠狠抽在秦进脸上,“啪”的一声格外清脆。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秦进被打得栽倒,受伤的侧脸刚好撞上水晶桌的边沿,缝线断裂,伤口撕开,鲜血迸涌而出,刺骨的疼。
秦进反手抹去脸上的血痕,眼睛里雾蒙蒙的全是泪,嘴巴却硬得像刀子,净挑狠话说,一句都不肯服软,像极了受到伤害却不知该如何自保的无助的小受:“怎么,我说到你的痛处了?让你难堪了?你知道吗?做人最可悲的不是身为小众,而是明知道自己是小众还要往大众那一队里挤,苦了自己恶心了别人!我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同性恋,你敢吗?我敢说我对着女人硬不起来,只对着男人才行,你敢吗?你敢像我一样堂堂正正的承认,不躲不闪吗?”
秦进用那双火种般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秦钊,嘴上说的话有多狠,眼睛就有多少期待——其实,我们一直是一样的人,对不对?他偷偷把抖得不成样子的手藏到身后,眼泪已经挂满睫毛却毫不自知,屏住呼吸等秦钊给他一个答案,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像是随时都能破体而出。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分一秒都有如实质,从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尖上撞过去。就在秦进觉得他都要忘了该如何呼吸的时候,秦钊垂下了眼睛,森然的怒火,凛冽的杀气,统统藏进眼睫之下,再也没人能看真切,第一次他避开秦进的眼睛,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向包厢门口走去,第一次让外人在他身上看到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