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挽弓想起那个一直守在沐蔺身边的人,点点头,神情低落:“耿凌和我讲了沐蔺很多事。她告诉我,其实那天他们本来已经赶着马车要出城了,大街上遇到了游行的书生,沐蔺好奇之下跟了过去。他们要是离开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久安不由自主地想,或许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沐蔺对耿凌来讲,就是她的全部吧。现在沐蔺走了,她便成了孤身一人。
“耿凌怎么没有跟着你回来。”
沐挽弓摇摇头:“那孩子,心里有想法。她想继承沐蔺的遗志,去踏遍大周山河。”
这一刻,陆久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对了,我差点忘了。”沐挽弓从屋里拿出一本书,递给陆久安,“耿凌托我给你的。”
陆久安以为是沐蔺新写的游记,但是拿到手里看见书本那一刻,陆久安心神震动。
这是当初沐蔺第一次出行时,陆久安送给他的徐霞客游记,书本纸页已经泛黄,边角打着卷,一看就知道主人经常拿在手里摩挲翻阅。
翻开书页,里面用笔密密麻麻写满注脚,陆久安透过这些字,仿佛看到了沐蔺挑灯夜读倾尽心血的画面。
沐挽弓道:“耿凌说,沐蔺教会了她读书写字,所以她未来会接替沐蔺写完余下的部分。”
陆久安一步步来到棺木前,把书放在沐蔺身侧。
“身前不释卷,死后亦长伴,还是让沐蔺带着吧。”
徐霞客游记这本书,当初他怕沐蔺看出端倪,所以将两本书拆了重组而成。沐蔺也曾向他质疑过此书是否为两人所著。
现在耿凌接替沐蔺续写,仿佛冥冥之中,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一语成谶啊。
元月二十,沐蔺封棺下葬,墓地是永曦帝为其而择,沐蔺被敕封羽英侯。
次日,漳州知府,布政使等几名主犯被押送刑场凌迟处死,其余从犯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放。
沐挽弓回了朱雀营,所有人重新投入自己的政务中,陆久安也好像忘了这件事,不再提起。
几天后,一个晌午,小厮突然给他呈上来一封信。
“哪儿来的?”年底公务繁忙,陆久安刚整理完案卷,疲倦地问。
“驿使说来自漳州。”
信是沐蔺死之前写的,不知道送信的驿使在半道遇到了什么事,导致信件姗姗来迟。
回信里,沐蔺对陆久安提到的流光镜很是感兴趣,再三询问他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宝物吗?
尽管还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在信的结尾,沐蔺还是高兴地表示回晋南以后,一定要见识下陆久安口中的“纪录片”。
陆久安沉默片刻,把信纸折好,和着《沐蔺游记》的手稿,一同收入箱箧内。
春节很快到来,大周给众官的假期长而舒适,从元月二十八至正月初七都是休假日,陆久安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陆府陆陆续续收到其他人送来的拜年礼,有国子监的同僚,有昔日应平入朝为官的门徒子弟,甚至刘卧这群大老粗,在春节前夕也都提着果脯腊肉来拜年。
等陆久安一一回了礼,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除夕。
街上车水马龙,鼓乐喧天,百姓们合家欢庆,赶至街头凑热闹。
然而陆府宅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陆起亦步亦趋跟在陆久安身后,看着他梳洗换衣,失落道:“大人今夜真不在家守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