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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民法第805条第2项规定:「有受领权之人认领遗失物时,拾得人得请求报酬。但不得超过其物财產上价值十分之一;其不具有财產上价值者,拾得人亦得请求相当之报酬。」
我取下红底白点的发箍,烦躁地翻着开学当週购入的「小六法」,细读民法物权编的这条规定,实际上则是翻了好久才找到。试问:一个完全不懂法学的大一新生,怎有可能马上知道要适用的法条究竟躲在哪里?
「十分之一也差不多要一万多元,时间果真是金钱。」
我喝下一口冷掉的黑咖啡,看着窗外的人群叹息后而低语,心情色彩比咖啡更深沉。
『乾脆上网买一支仿冒的假货。』
我一度打算用貍猫换太子的b计画,可是这招可能会被妈妈给发现,毕竟她拥有不少这个牌子的单品。
没想到我竟然要为实体与不存在的时间而同时大伤脑筋。韶安学长应该可以帮忙,可是……
我的内心犹豫万分,两种念头不停拉扯。咖啡店内不停播放着西洋老歌,这些未被时间之流吞灭的旋律,完全无法传入我的脑中。
父亲是现任的高级政务官,爷爷也曾当选过中央民意代表,外公担任过国立大学教授与地方政务官,目前有长辈也打算参选民代,算是沾有不少的政治血脉家族,因此爸妈的管教严格,我和弟弟从小就非常乖巧,完全听从父母的教诲指示,不曾惹过任何麻烦,但是也称不上有非常快乐幸福的童年。
韶安学长乃某财团家族的老么,从小到大深受父母溺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父母简直比阿拉丁神灯巨人更厉害,甚至买下一两支职业球队给他从美国唸完mba回台之后「玩」。
当初和他也是透过交际宴会而认识,那时最开心的莫过于父亲了。毋庸多说,韶安学长家中拥有的财团也是世袭下的產物;放眼望去,台湾的财团哪个不是採「世袭制」?政治与财团都被垄断,其他人到底该怎么办?社会真的需要一道「无知之幕」才行。
「亘荷,就当我们上辈子有烧好香,这样就轻松多了。」
之前我们在餐厅约会时,我不禁吐出这个疑惑,韶安学长只是淡淡地如此回覆,接着拿出那只红底白点精品发箍送给我。
那时我的包包里放着无意间购入的《作为公平的正义:正义新论》─当代自由主义大师罗尔斯(johnrawls)的鉅着之一。除了文学小说之外,我打算把这本艰涩的论着当作课外读物消化─结果彻底消化不良,还產生了阅读上的胃食道逆流。
「就算是真正的恋人,我也不要欠下情债。」我慌乱的内心如是暗忖。
况且被他取走宝贵的初吻至今,感觉双方好像缺少了一点激情火花,和我所憧憬的恋爱进行式完全不同。两週后,韶安学长约我去赏枫,必须在外头过夜,但是爸妈却毫无意见,显然已经是一种「明示」,那一夜,很有可能将会献出自己的珍贵第一次,所以目前我尚未正式答应他。
好友雅琳曾偷偷倾诉她的第一次经验,感觉十分美好,而且不小心叫得太大声,差点被那时男友的爸妈给发现。
「我不知道算不算是高潮,有一瞬间好像无法呼吸,全身火烫又不停颤抖,脑中难以思考任何事物,极度兴奋感全力奔向每一个细胞,简直棒透了!亘荷,你也快试试看。」
那时光是听着雅琳鉅细靡遗的生动叙述,我的双耳和脸颊便开始发烫。
对于在不远处朝我微笑招手的性爱,自己心中既是期待又是害怕,非常想体验性爱的绝佳感受,但是这种被规画好的「第一次」,真的是我内心所渴求的吗?
算了,现在还是先解决眼前难题。为什么没有《伊索寓言》的荷米斯从河里现身,问我是不是掉了金手錶或银手錶?恰好「荷米斯」的英文就是该手錶品牌名称。
咦?河里?
自言自语的我猛然想起池子里的小鱼,粗心大意的我就是那时把手錶给摘下,放在一旁石头之上。然而现在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立即赶回法学院恐怕已经太晚,那里也是许多人喜欢驻足的地方,看来我的宝贵时间是凶多吉少了。
正当绝望感如泛洪河水般从我纤细脚踝逐渐朝胸口上升,准备一举吞噬掉最后希望,塞给我强烈窒息感之际,我见到「荷米斯」拎着失落的手錶出现在眼前。
「啊…真的是荷米斯!」
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佇立在窗外,伸手对我展示极为昂贵的时间。
「终于找到你了,茱丽叶小姐。」
站在眼前的不是神话中的荷米斯,是那位不惧怕技安的花纶。他拿着拾获的昂贵新錶,打开我的右手掌心,瞬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在手中散出。他把手錶放在那股炙热火焰之中,轻轻闔上我的手掌。
「请把重要的东西握好。」
我感动地几乎落下眼泪,捧着失而復得的珍贵时间望着他。
「幸好罗密欧会找到茱丽叶,花纶可以发现美环。」
「不是正好相反吗?是美环可以找到花纶。」
「总之终于找到你就好。」他靦腆地说道。
我发自内心露出甜美微笑,感谢他的辛劳奔波,心中满满的感动,几乎要氾滥成灾而冲垮时间之河的堤防。
「真巧,我刚才也翻到这法条耶。」
「啊?」
他指着我在小六法上画下的萤光笔记号:「就是这条报酬请求权。」
「你不是说还给老师了吗?」我顿时很想收回刚才的嫣然一笑。
「可是荷米斯把它又还给我了,因为我很诚实,你的手錶不就是那个牌子的吗?」
他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脸上青筋隐隐浮现。
「所以你打算要求一成的报酬吗?」
「哪有这么廉价?我拾获的可是宝贵的时间。手錶只不过是把标准化时间给具体化,根本就是一种囚禁自由的象徵,重要的是那看不见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十分讶异他对时间的初步看法与我不谋而合。
「死亡。」
咖啡店内的时空宛若瞬间冻结,西洋老歌的旋律化做一个又一个清晰可见的音符,手牵手围绕在我和他的四周。
「正确来说,是生命存在的意义,如同海德格所说的『向死而生』。时间流逝造成人们必然的死亡现象,除了恐惧与未知,人们更应从时间和死亡的关联性中找出自我存在意义,才能把『所有生命』活得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