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下山办事的弟子不可能没听过“雍和神宫”的名号,这是当世?最大的邪祟窝,连邪修见了都?得绕道的地方,作为仙门中人哪个不是避之不及!
谁能想到邪祟窝里的大邪祟有朝一日竟在仙山露了面,不仅敲锣打鼓,昭告四方,还彬彬有礼地自称不是来找麻烦的。
在场从上到下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荒谬,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他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有缓过劲儿来的瑶光门徒面面相觑。
“他来我们仙门找人?找什么人?”
“邪祟要找的人,怎么会在咱们宗门?”
峰顶之上的瑶光明闻言,冷峻的面容微有所动。
只片刻之间,他已掐指算到了其中因?果,撑起来的浩瀚灵气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了,然而依旧是戒备的姿态。
锦衣人知?道瑶光掌门并?非不明事理之辈,登时?再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直起身时?,他目光往底下一放,语气不冷不热,“你还准备耽搁多久,是要我亲自下来请你吗?”
瑶持心听到这句话时?,眼角突然无故一跳。
很奇怪,她明明脑子里什么都?还没想清楚,可就是隐约生起一股惶惶的不安。
几丈开外的山门前,青年?一贯寡言的身形逆光而立,半张脸都?蒙在阴影里。
他平日似乎也是这样的气质,却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瑶持心就是觉得那背对着强光的轮廓瞧着比往常更加清冷,寂寞得宛如临照空山荒原的月色。
明夷的声?音响在群山中的瞬间,奚临的五官眉眼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缺乏感情的模样,冷得没有温度,任凭高束在脑后的马尾不住拍在脸颊上。
他终于?皱起眉,闭目轻轻一低头。
仿佛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别无选择。
从前他也曾设想过会怎样把这件事告诉师姐,有过许多假设,可没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况,这种场合。
瑶持心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背了过去,绷着四肢略顿了顿,隐约是有一个朝这边侧头的动作,最后还是沉默无言地迈开了脚步。
等等。
等一下,什么意?思……
为什么雍和来要人,走出去的会是师弟。
她其实?那当下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可依然脱口而出:“奚临!”
青年?听到她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垂着眼睑克制又?萧索地站在原地,好?像不必回头,也能猜到她会是怎样的神情。
早知?如此,恐怕还不如当初一走了之的好?吧。
奚临在心里轻轻想。
她本就对这个身份诸多鄙夷,经此一役,只怕不会轻易原谅他了。
像是冥冥中的天意?,老天也要他明白,越是想瞒什么,越是适得其反。
他挣扎着反复权衡,眉心里全是犹豫之色,但到底没忍住,先是微微侧脸,而后才转过头。
目光准确无误地,一眼落在她瞳眸深处。
当奚临望向自己的刹那,瑶持心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眼神,那眼里有很纯粹的心意?,有复杂到无法言喻的感情,可它竟是带着一点?笑的。
相识至今,她从没在奚临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似乎有许多话想跟她说?。
“师姐。”
瑶持心听见灵台上平静清朗的嗓音,“对不起,瞒你这么久。”
“奚临?……”
“你放心,我没有做过对瑶光不利的事情。”
“你先别说?这……”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他语速极快,根本不留一点?让她打岔的余地,只这么几句,已经触动了高处瑶光明的灵感。
凌绝顶的神识既敏锐又?锋芒无匹地扫了过来。
奚临心知?以大能的神通,不难识破这点?把戏。
他没有迟疑,当场扣住五指,仿若在虚空里捏碎了什么东西,瑶持心只觉和他一直以来的某种联系顷刻断掉了。
她在灵台上的喊声?倏忽变得闭塞又?空旷。
身着青衣的剑修甫一抬手,剑气眨眼间将他送到了凌空高悬的锦衣人身边,没有刻意?压制的灵力快得惊人,一点?也不似众人印象中,那个毫不起眼的外门师弟。
而奚临就这么背对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径自走到了瑶光山的对立面。
眼见他还算配合,明夷拿折扇往掌心缓缓敲打,轻巧地在指间翻了个花。
他左右各带了两?人前来,皆是心腹。
最年?轻的邪修是这四年之中接替奚临位置的人,原就带着几分妒忌的敌意?,视线全程留意?到他和底下那女人微妙的互动,发现瑶持心企图追过来,立刻自作聪明地翻手拍了一道邪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