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持心行出老远,后知后觉奚临没跟上,转头四处寻找,才发现他正停在那日他昏迷不醒,自己唤出照夜明的时候。
她眼睁睁看着幻影中的自己正抱着他脖颈,行将吻上唇角,头皮立马就炸了,忙跑上前抬手去捂奚临的眼睛。
“啊——等等,这个你不能看!”
她手忙脚乱地?将他身形扳过来,然而奚临显然十分在意,分明还有再侧头的趋势,瑶持心一把捧住他的脸不让动?弹。
“不行!——”
他认真想了想,换了另一个方向要掉头回到最初大劫夜的那一幕。
大?师姐一把拉住他,“那个、那个也不能看!”
“你说好听我话的。”
“……”
他眸中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挣扎了一下,皱着眉有点失落,最后却?也只能失落地?把她望着。
青年平素的眸色太寡淡,七情不上脸,很难从他神情里读出悲喜来,而紫微镜直接撑开了他的内心,导致他现在与往常截然相反,感情直接外露,沮丧就是?沮丧,简直不加掩饰。
瑶持心接触到他的眼神,居然有些招架不住,无端感觉自己怪欺负人的。
她犹豫片刻,便补偿性地?攀着他肩膀,踮脚在他侧脸上亲了亲。
“好了,亲完就不许闹脾气了。”
落在唇边的触感柔软温热,奚临站在原地?无意识地?伸手去碰,思绪似乎还慢半拍地?反应着什么,胳膊已?经被她一把拽动?,拉着往前走了。
闪烁着她过往人生的路不知有多?长?。
走到快一半,瑶持心终于?渐渐察觉,镜子呈现出来的回忆是?按照时间年月依次往后倒退的,这?是?一条逆向而流的长?河。
没多?久,她便看见了那个成?天和小姐妹们吃喝玩乐,拿法宝当玩具的自己。
不知寒暑与人世疾苦的日子散漫清闲,明明无忧无虑,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时,竟多?出一丝浑浑噩噩来。
或许这?段经历太过乏善可?陈,整整一百多?年的光阴,紫微镜拉动?得格外迅速。
筑基前后,是?她刚踏上修仙之途的日子。
那会儿的瑶持心还和林朔同坐在外门的讲堂里听霁晴云讲解经脉、灵骨。
哪怕生在仙门长?在仙门,第一次学御剑、术法,心情都很新鲜雀跃。
昔年她的眼里还有光彩,托腮听得兴致勃勃。
入门基础符咒书一共三册摆在手边,当霁晴云第一日的功课讲完,询问弟子们可?有疑惑时,大?师姐大?言不惭地?举起?手。
“大?长?老!”
她捏着拳,双眸几乎能射出火花,“我以后也可?以当剑修吗?要像长?老这?样,一挥剑削掉一整座山头!”
旁边的林朔斜眼睨她的那表情甚为一言难尽,大?概不理解学剑有什么趣味。
霁晴云脾气好,对后辈弟子向来是?勉励鼓舞,闻言自然乐呵呵地?递来一串笑声,“好啊。”
“等小持心学完了入门符咒,就能走你想走的道了,届时来我白虎峰下吧,长?老教?你剑术。”
她那时屁也不懂,听长?辈如是?承诺,就只会心花怒放:
“那我要拜大?长?老为师,我要成?为瑶光山白虎峰的大?弟子!”
她在春日明媚的暖阳下当着所有同门的面开心地?大?放厥词,想象中的仙途花开满路。
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是?最无知无畏的,也最为自信敞亮。
仿佛天下无不可?去之处,无不可?抵达之峰。
之后不到半年,林朔便出师离开了入门讲堂。
他天赋奇佳,学得太快,最基础的功夫俨然不再适合他。
又过了一年,同期的弟子们也纷纷辞别仙尊,拜入四象峰各长?老座下。
而大?师姐的手里还有三本符咒书。
不知道为什么,她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瑶持心捧着那三本书,眼见讲堂周遭的同辈换了一茬又一茬,授课的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凭借着过人的根骨熬走了三波年轻弟子。
然后寒来暑往,春去秋回。
此时的林大?公子已?跟着霁晴云练了几年的剑,大?师姐犹在一年接着一年的符咒书里挣扎浮沉,当初说要跟着长?老学剑的豪言壮语早抛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亲眼回顾这?一幕,她自己都想不起?来。
好在不只是?她,大?家也把这?个当成?童言无忌。
毕竟如果不是?这?样,那她就该尴尬了。
小时候的瑶持心常觉得身在仙门中格格不入。
好像许多?经文,旁人一读就能领悟,许多?法术,他们一经接触就可?以施展自如。
大?师姐的资质逐渐成?了门派里心照不宣的事,正?因为愚笨,所以做不到是?常态,能做到的也没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