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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1 / 2)

(一)

到家时雨已停了。屋子里闷着一股混合酒气的怪味。

风间把一楼大厅的窗户全部打开,接着走向楼上主卧室,把酒瓶从倚着床沿不省人事的母亲手中取走,抱她上床,为她盖好被子,才回了自己房间。

如果要细究风间性格中哪些是遗传自父亲哪些是遗传自母亲,那“冷漠利己”的基因一定是来自于父亲。

(二)

圣诞余温未消而元旦将至的季节,一个周末远不能消减学生们浮躁的激情。夏树走到校门外时已经听见里面的喧嚣是往日的数倍,没想到自己即将成为这种亢奋的受害者。

以前夏树最讨厌的的事物中有学校制服这么一样,但转学后一直买不到制服,每天只能穿便装,却让夏树感到不自在。麻烦还不止于此。

这天早晨进校门时,遇上因亢奋而胡搅蛮缠的值周生,怎么都说不通,固执地把夏树与故意不穿制服的个性少年们归为一类,要记下班级和名字。

“都说了我是转校生,根本没有制服。”女生知道写下名字后班级会被扣分,于是也固执起来,拒不签名。

“转校生也不能不穿制服。”一年级生满脸执着,重申着自己的观点,把记录本伸到女生面前。

夏树气得胃疼,不由得拔高了音调:“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学校根本就没有发给我制服!”

“那你可以去服务部买啊。”值周生紧紧地揪住她的书包以防脱逃。

“我去过了,可是人家说我这个号的制服卖光了。我求那老师进货,可是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就是没货,你还想让我怎样啊?”夏树越控诉越生气,猛力从对方手中把自己的书包解救出来,转身就走。

“喂,你到底是哪个班的?!”值周生反而愈发来劲了,追上前再次拖住夏树的书包“我不管那么多,不穿制服就是要记名字。要像你这样,每个不穿制服的人都可以说自己是转校生买不到制服。”

夏树回过身,觉得和对方根本说不通道理,只好使蛮力甩开她,对方却毫不退让死死地抓住不放。

川流不息的学生老师们无不侧目。

书包争夺战持续了五六分钟,在有愈演愈烈趋势的当下,突然被一个温和的声音按下了暂停:“赫筠。”

被叫到名字的值周生突然松手导致夏树失去重心。女生连人带书包往后一个趔趄,幸好胳膊被好心人拽住。

“学长”小值周生虽然松了手,可脸上还交织着疑惑和迷茫。

“这位同学确实是我们班的转校生。服务部缺货也是事实。”风间一手拎着夏树胳膊。

“哦,这样。”值周生表情尴尬地转向夏树“对不起。”然后匆匆地跑回了校门口。

夏树站定了,背好书包,才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男生。

“别说我多管闲事,你们阻塞交通了,否则无论战斗多久我也不会感兴趣。”

“欸,干吗这样”夏树跟在风间身后上楼“我只是想说谢谢嘛。”

“哦是吗?如果真的感谢我就离我远一点嘛——”男生模仿她的腔调拖长尾音。

“干吗变得和赵玫一样浑身带刺?”

“你知道那天你走后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吗?”

“什么?”

“简而言之一句话,我们所有人的圣诞节都被你搞砸了。”风间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可真是伟大。”

(三)

平安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风间要用伟大来形容自己?夏树想不明白。但对方的语气已经相当拒人于千里之外,再追问只会碰钉子。于是她决定还是等中午排队买饭时间去问问程司。

可是,还没有等到中午,就出了另一个与自己有关的蹊跷事件,使得夏树暂时无心关注平安夜后续故事。

第二节课后出操回来的大课间,广播台照例放松轻松音乐,最近由于学生会的创意,配合节日气氛,搞了个送歌活动。夏树在学校人际圈很狭窄,没想过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生活。

但这一天,当她坐在座位上准备从台板里取出下一节课用的教科书时,突然听见教室前方广播箱传出:“易风间同学祝同班的夏树同学圣诞、新年快乐,为她点播一首iloveyou”

夏树没顾得上震惊,眼睛接收到神经发出的跳过大脑的指令,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易风间同学。

男生却也是表情呆滞状,在看到夏树的反应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之后,勉强还能保持镇静:“想不到现在克隆技术如此发达,我校已经出现第二个易风间了。”

易风间是谁?全校无人不知。

夏树是谁?全校几乎无人知晓。

不过经过这么一出恶作剧,也许从明天开始,夏树的知名度会跃居易风间之上。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三年级生也终于舍弃了他们流传已久的“理科第一名心理变态、经常挖掉排名榜上文科班第一名的名字”话题,找到了新的劲爆八卦焦点。

风间立刻被班导师找去办公室谈话,不过真相得以澄清也几乎是瞬间的事。他成绩不错,又是像大熊猫一样珍稀的男性学生干部,深得老师信任,应付这些不在话下。

同班同学大部分也相信这是旁人恶搞,并非风间本意,毕竟都知道风间与夏树的差距,熟识的人就更了解两人的真实关系用“冤家”去形容也不为过。但学校里还是以不知情者居多,再加上还有好些人亲眼目睹过放学后风间与“某不知名女生”同行。出于好奇,一连几个课间都有别班的同学来二年a班找认识的朋友打听“哪个是夏树”

夏树经不起点点戳戳,通常都逃往女厕所避风。上体育课列队时说给身旁的黎静颖听,黎静颖笑她脸皮薄。此时,无论是夏树还是风间,抑或旁观的黎静颖,都只觉得这是场闹剧,是个插曲,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后半节体育课女生们练习排球垫球,黎静颖和夏树身高相仿,平时列队就挨着站,所以组成一对。这时风间和另一个男生去还他们老师刚才上课时借用的一筐篮球,出来时经过了黎静颖夏树活动的场地。

背向风间的黎静颖不慎将球垫飞,风间单手就轻易接住了。

“总算发现你也有不擅长的方面了。”

“废话,我又不是机器人。”黎静颖气喘吁吁地接过风间手里的排球,转身向夏树招招手“我们休息一下吧。”

夏树走近后对风间说笑:“啧啧,你的亲卫队围追堵截能力太强了,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别这样说人家,现在,看看你,让多少人心碎啊,你杀伤力也很强的啊。”风间也没摆出什么义正言辞的架势。

夏树见对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松了口气:“谢谢你。”

“嗯?”不明白谢什么。

“谢谢你没有去广播台声明你不是送祝福的人。”

“哈我人品可没差到那种地步。不过我要私下声明,我可没有‘needyouforever’。”

“行了,我也没那么自作多情。”

风间无所谓地笑笑,又和黎静颖说了几句没油盐的话才离开,走远几步之后突然感到有哪里不对劲,朝身后回望了一眼。

黎静颖抱着球歪过脑袋也一直望着风间,过许久欲言又止地把球给了夏树。

“怎么了?”夏树注意到她的反常。

“没什么,觉得风间有点奇怪而已算了,人总是会变的吧。不去管他了,我们继续垫球唔我手腕还红着,这项运动真残忍。”

“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欸,他今天怎么没和阿司一起行动?”夏树的发现和黎静颖感到的奇怪完全南辕北辙。

“哦对了,风间说平安夜我走以后发生大事件了,是什么事啊?”又不识相地提出了比之前更难回答的问题。

如果不是她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知道她彻底不知情,黎静颖几乎要怀疑夏树是恶意拆台了。

女生用手背蹭蹭额头,斟词酌句了好一会儿,含糊其辞地说“其实那天你走后风间和程司闹了点矛盾,这是小事,他们么,吵一吵过两天就和好了。风间如果说是大事件,肯定是指我和小玫之间的问题,总之,小玫生了我的气,把我反锁在盥洗室里,幸好后来风间发现了。不过我还是因此重感冒至今。就这样。”

“哦——可我刚才看你和她反倒挺正常的啊。”

“她不知道我知道是她关的门。”说得像绕口令。

“但是你知道啊,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了,但小玫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跟她闹不和,朋友间哪能这点宽容谅解都做不到?”

夏树突然停下脚步,盯着黎静颖看半天,最后笑起来。

“笑什么?”被盯得心里发毛。

“没什么,真不知道你的好是真是假了。说的话,做的事,都像是家长老师的调调,无比积极、阳光、崇高。正统教育下的优等生。”

黎静颖苦笑一下:“未必是好事,不是么?”

练舞时程司说过,黎静颖就是公主般的人物,聪明、温柔却有办法令人信服,让她稍微有点自怨自艾之处是她父母关系不和睦,经常吵架,但他们都爱她,朋友们也大部分都爱她,所以归根结底她还是幸福的,这样的人用不着学习使心计。

用不着像赵玫那样争强好胜,黎静颖甚至不必伸手就因乖巧懂事而被给予了很多。

也用不着像夏树这样敏感尖锐,没有人会以污蔑、栽赃、嘲讽、鄙夷去对付黎静颖,她当然不必自卫。

但程司毕竟是男生,理解不了女生的烦恼。他不是忘了当年这个女孩子攥着录取通知书坐在自己家门口嚎啕大哭

黎静颖10岁以前也十分任性,常常为了争夺什么和程司打得尘土飞扬,她比程司长得高,占尽优势,抢去了却又扔在一旁,只在炫耀和挑衅时使用。

更讨人嫌的是,她还喜欢在程司妈妈为了成绩责斥儿子时把自己双百的考卷“不经意地”显摆出来。

两人的敌对关系到小学四年级之后才稍有好转,但这并不影响女生总在自己爸妈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背着书包抱着兔子敲开程司家的门。总之她从小就有长辈缘,简直被程司爸妈当作亲生女儿,甚至比亲生儿子更得宠。

但是刚拿到初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程司爸妈还在单位上班,待在家的男生从猫眼里看见敲门的是她,狠了狠心决定不给她开门,猜想过一会儿她自己就会回去,可不多久,外面传来大哭声。程司慌了手脚。

面对面才发现女生全身被雨淋湿了,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流得恣意,不是平时那种娇惯神情。程司拉着她站起来进到屋里,玄关处转眼就积了一滩水。

“又怎么啦?”

“原来他们不在乎我。”刚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女生又哭开了。

程司看清她手里一直折来折去的那张纸是初中录取通知书,连忙抢下来:“哎呀哎呀,要折坏的呀!”潮湿的一小片,摊开勉强还可辨认姓名。

男生难得老成一次,感到自己有责任把它弄干,但在客厅里转了半天还是没决定好究竟该使用电熨斗还是电吹风,回头看一眼女生,虽然已经没嚎啕了,但眼泪还在继续流,他只好暂且不顾通知书,从餐柜里取出纸巾,抽出几张帮女生擦水。

从额发到眉眼,手突然停在某个点。

女孩子的脸,皮肤软软的,隔着纸巾感受到的体温有点发烫,手像触电似的缩回来。

接下来,该擦哪里,另一只手该碰她哪里,完全没了主意,好像再也下不了手了。

男生把纸巾盒递给她,可她不接,让人没辙,只好像对待通知书一样对待她,搁置不管。

“你爸妈又吵架啦?”

女生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我爸爸用茶茶杯把电视屏幕砸坏了。”

总是听说黎静颖妈妈今天砸了这个明天砸了那个,而她爸爸只是默默忍让。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战争升级。

男生张了张口,没找着合适的安慰词,尴尬地把自己杵在她面前,等她自己抽抽搭搭继续说下去。

那一天黎静颖父母的争吵是围绕“是否搬家”展开的。女生11岁,已经能听出他们言语中的真相。第一次得知自己原本有个姐姐,第一次真正明白父母吵架时母亲望向父亲的歇斯底里的眼神意味着什么,第一次知道母亲服用的药物主要作用是抗抑郁,第一次了解为什么他们每次争吵最后总是父亲投降道歉,第一次懂得了母亲总是平白无故流着眼泪哽着喉咙叫她“小颖”“小颖”“小颖”

其实黎静颖最初的名字是黎静,姐姐的名字是黎颖,失去了姐姐之后,父亲难以释怀,去派出所给小女儿改了名字。女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母亲口中的“小颖”并不是指眼前的这个女儿。

黎静颖兴高采烈拿着新学校录取通知书跑回家的这天,父亲和母亲为了八年前失去的另一个女儿吵得不可开交,电视机屏幕瞬间落成一地碎片。

——他们根本不在乎我。

当时,12岁的男生挠了挠头,又挠了挠头,这样说道:“我在乎你,我会一直看着你。小静。”

从此以后,程司一直叫她“小静”连周围的朋友也跟着受了影响。

他至今都没有忘。

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女生在日后的个性转变中明显有些矫枉过正,他只觉得她越来越娴静、漂亮、聪明,她得到了别的女孩梦寐以求的一切,幸福得像个公主。

程司并不是忘了,他只是以为对于公主般的黎静颖而言,五年前的那一切不过小事一桩。

男生不明白。

当黎静颖笑着说出“未必是好事”时,夏树的眉宇迅速紧蹙又迅速舒展。

像是恍然大悟般的反应。

虽然夏树一直对于黎静颖抱有敌意,但时至今日都没能揭开她的伪装。也许她根本就不坏,也许她只是夏树第二。

(五)

对于平安夜哪桩事才算是大事件,夏树很快又听到了另一种版本。

在去盥洗室洗过手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程司。男生大喇喇地拍了拍夏树的肩:“欸欸,那天后来见到你爸没啊?”

“当然见到了啊。”女生只是有点无奈地瞥了眼自己肩部的灰手印“你打过篮球忘洗手了吧?”

“啊呀真的忘了。”

夏树迅速闪出一米开外。

“干吗?”

“免得你内疚又来帮我抹掉污迹,然后越抹越黑越抹越黑。“已经深知了程司的没心没肺与毛手毛脚。

又随便扯了几句,话题顺其自然回归平安夜。

“还不是风间嘛,不知他怎么突然抽风了,在你走后立即拉起小静去追你,还莫名其妙地把我送给他的手环扔给赵玫,赵玫没有拿手环,反倒拿起一块比萨也追了出去,于是我只好一个人把剩下的比萨都吃完,反正你不在我也跳不成舞,所以吃完我就回家了。“

“啊?就只有这样?”怎么听着古怪离奇不可理喻?

“事实就是这样啊。我骗你干吗?”

风间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很不巧把手环扔偏了一点点以致于程司出现了如此大的理解误差。不,考虑到程司一贯的乌龙,风间做梦时也许能想到,

“大事件?风间说的大事件?”男生翻着眼睛想了想“我不知道啊,你觉得他是指赵玫多拿了一块比萨使得他和小静中的一个人没吃上,还是指我一个人吃光了剩下所有的?”

夏树面露难色:“我想是后者。”很显然对方没听出这是句讽刺语,夏树只好正色问:“虽然我知道你今天迟到了,早上上课前没和他说成话,体育课不和你成双成对行动,你也不觉得反常吗?”

“很正常啊,我不跟他说话他一般不主动说。”

看来风间也未必想过自己一直走冷酷型路线会致使他冷战生闷气时别人认为那正符合他的常态。

“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他今天很低气压。我也会看脸色的啦。”

似乎已经接近了发现真相的一刻,夏树孜孜不倦地继续启发道:“那你觉得他今天为什么低气压?”

“他每个月都有几天这样的,大概是某种生理周期吧。不用在意,反正我已经习惯了。”男生耸耸肩,说得理所应当。

夏树扶墙。

不知风间闻此言论将作何感想。

“好吧。我投降。你终于让我了解了人类神经大条的极限。”

虽然这一番话对夏树了解情况没有任何帮助,但却使她明白了一点——自己并没有搞砸所有人的圣诞节,至少程司是一如既往非常高兴的。

(六)

如果夏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一定会在自修课时赶在风间之前走出教室。

截止到现在的局面是,有个男生在夏树从操场回到班级后突然阴阳怪气地朝她吹起了口哨,接着夏树发现先前聚在教室前半部分的一群男生女生都回过头看向她,她有点茫然,直至听见有琐碎的笑声和议论声“就是她吧,是她自己吧”

过了长长的几秒,终于明白过来,他们都认为以风间名义送歌给夏树的就是夏树本人。

“恶不恶心啊。啧啧,为了自我炒作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赵玫在其中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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