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绘声绘色的描述竟让我和阿细都听得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回应。那嬷嬷更是得意,翘了二郎腿伸着颈子道:“离这才一年,又有古怪。小姐与姑娘可知道,当今圣上有几个公子?”
我道:“当今皇子有六位,公主三位,正是应了龙生九子。”
那嬷嬷贼贼一笑道:“不不,应有十个,都道皇后娘娘福气泽厚,膝下四个皇儿,可若前太子不薨,应当是有五个的。那还是一出生便授了封号的小太子,将满一岁,明明身体康健未落疾病,不知怎地,竟在中秋第二天突然没了。圣上大怒,下令彻查,可那小太子身上没一道伤口,既不是被刺客刺杀,也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轰轰烈烈查了大半年,却怎么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这都不算什么罢,最邪门的,是桥西王家发生的事儿。王家有个姓赵的姨娘,腰肢细细的,走起路来跟那柳条儿似的扭。小太子没的那天晚上,这赵姨娘竟发疯似的嚷着肚子疼,请了郎中来,说是生产,这可不是笑话?肚子跟那镜子似的平平儿的,生什么孩子?没曾想还真生出个女娃来。可这孩子保住,大人却没了。他家那时又有两个少爷,说是二少爷原本文文静静,那晚睡过去,第二日一觉醒来,整个人性子居然变了个透,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对了,你们不知道,那克死了她娘的女娃当真邪门,脸上生来竟然就带一道刀疤,又长又深,像是要把整个脸都要砍成两半似的,哎哟,不知有多晦气……”
阿细腾地站起,嘴唇都气得发抖,抓起桌上砚台重重向那嬷嬷砸去,嘶声骂道:“你这倒霉婆子不知从哪听来的疯话,张嘴便是一番乱讲,没来由地在这毒害我家小姐。不讲礼数,嘴巴也是没个阻拦,嚼起舌根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也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把你招进府里,真该赏你俩百十个嘴巴子,扔了出去喂狗!”
我顾不得许多,慌忙奔了出去抱住阿细,见她如此,手脚都发软,眼泪也扑簌簌地流。那嬷嬷抬眼看见我,目光定在我右脸上,自己一张脸霎地全白了。
春儿听得声响,带着一众人涌进屋内,将那嬷嬷绑了,押了出去,好一阵闹腾方才安静。阿细这才出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坐到地下,我扶也扶不住,只得与她一道歪了下去。
我想,这嬷嬷是新来,并不曾见过我,又因我极少出门,不知我便是人口里传的那脸上有疤的小姐。又一派道听途说,不知怎的将一家的事安到另一家头上,心里没个管束,抓个机会便一篓子全说了出来。虽我亲娘确是生下我就撒手去了,可我既是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个一岁便夭折的前太子,也不知二哥何时性格大变过,凭空生子这妖邪的事更是闻所未闻。
阿细自己缓了许久,转眼见我仍呆着,忙掰过我身子,正色道:“你可千万别信那婆子瞎说的,她定是起了坏心思,便想了这些恶毒没趣的话来编排你……”
我摆摆手,叫阿细别再说了,且说我没事,让她放心。她却不依不饶追问道:“你说你没事,那你这是在哭什么?”
我抬手一抹脸,抹下一脸泪水,小声道:“你那样子把我吓坏了,不知怎的便哭了。”
阿细似不好意思地一笑,将我扶起,摸到我小臂滑腻腻的,是因方才那下惊出了一身汗,便说要去给我打水擦擦身子。
我目送她出门去水房,心里却忽地一跳。
那嬷嬷说的邪事诸生,十七年前太子死去的那一晚、中秋后一天那晚,恰恰巧巧,正是我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