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最坏的情况,但是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敢开口说。
毕竟皇帝刚刚出事,详细的军报都还没有传来,如果堂而皇之的将这些话宣之于口,岂不是诅咒天子吗?
但是不说,不代表不会想。
作为最接近大明权力中心的一拨人,在场的诸大臣都心知肚明。
抱着最大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那么,就牵扯到另一个关键的问题。
一旦他们担心的事情成真,那么接下来的皇位传承,该如何是好?
按理来说,皇帝有子,虽然只是个两岁的小娃娃,但是所谓传承有序,礼法大义在,不应当有什么犹豫。
但是礼法大义,终究要在能保住社稷江山的前提下,再去讲究。
若是社稷倾颓,江山不在,还讲什么规矩?
现在的情况下,国家需要一个能够担当重任,令朝臣百姓都能够信任的国之长君,不是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
朝廷这十几年来,之所以军备废弛,弊病丛生,最大的原因就是天子幼弱,国无长君。
纵然是有三杨等一干大臣勉力维持。
但是,也仅仅只能是勉力维持而已。
如果继立之君,依旧是个两三岁的幼童,大明的未来前途堪忧。
但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无论是从礼法的角度,还是从情理的角度,都不能说。
从前者来说,无论是立太子,还是皇位传承,都是有理可循,不容混淆的。
而从后者来说,如今掌握京中守备大权的,乃是太后娘娘。
若是提出此等诛心之言,怕不是立刻就会被绑了丢进诏狱。
国家大义,个人荣辱,就这么一下子摆在所有人的面前,容不得他们不得谨慎考虑。
末了,还是于谦最先开口:“臣以为不妥!”
于侍郎说话一向单刀直入,心中决断之后,便无犹豫,叩首道。
“圣母容禀,如今实乃社稷江山,风雨飘摇之际,我朝廷上下,若不能团结一心,令出一门,则神器分崩离析近在眼前。”
“圣母欲立太子,本循礼法大义所在,然宫中皇子幼弱,此等局面,万难当天下万民之望。”
“此刻若册太子,难免令人心浮动,上下揣测,臣冒死再谏圣母,请命郕王总摄大政,守卫京师,待风平浪静,天子回京,再行册立之事,方不负群臣百姓之心。”
于谦的话,虽然最后加了几分委婉,但是意思却依旧明明白白。
孙太后的脸色顿时一沉,凤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冷淡道。
“于侍郎的意思,是指哀家任意弄权,置祖宗江山于不顾吗?”
“臣不敢”
于谦低了低头,开口说道。
“你还有何事不敢?”
任谁也没有想到,孙太后突然就拍了桌子,疾言厉喝道。
“自入殿以来,你事事处处直指哀家插手政务,字字句句口称江山大义。”
“何为大义?”
“尔等皆熟读圣贤经义,值此大难之际,尔等不思报国忠君,营救天子,先是为南迁之议争论不休,尔后又欲阻挠太子册立。”
“这便是尔等口中的大义吗?”
孙太后突然之间就发了火,一干群臣只得跪下请罪。
驸马都尉焦敬道:“圣母万勿动怒,臣以为,此等时刻,正是正本清源之时,唯有册立太子,方能安天下万民之心。”
翰林学士陈循也说道:“臣亦以为,储君乃国本社稷之重,应当早立,圣母有言,天子早有立太子之意,我等身为人臣,自当体贴上意,循旨册封太子。”
这两人的话,算是让孙太后的脸色略略好看了几分。
焦敬自不必说,勋戚和皇家向来是一脉相承,他是肯定会站在孙太后这边的。
至于陈循,他是翰林院学士。
翰林院算是侍从之臣,一旦太子册立,那么东宫属官必然由翰林院选用,他自然也是赞成的。
不过孙太后也清楚,仅仅只有他们两个的意见,份量远远不足。
他俩加起来,也就勉勉强强能顶得上一个于谦的影响力。
这殿中说话真正有用的人,可一直都未开口。
“胡老尚书,尔为先皇托孤重臣,又是礼部尚书,礼法传承之事,正当礼部执掌,你来说,哀家说得可对?”
孙太后转过头,对着白发苍苍的胡濙问道。
说白了,在场的这一大群大臣当中,真正说话顶用的,也就那么两三个。
于谦虽然看似出挑,但是他不过就是个兵部侍郎而已,涉及兵部的事情,他能做得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