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丁同样迷惑道:“我也不知道。想是她爱惨了花园里的那些花,但入了春,那些花儿迟迟不开。她马上就要生产了,听说已经订好了圣玛莉安医院的床,月底就要住进去。”
“所以……你这次不去,就很久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说到这里,我的心跟着大豆丁眼神里所流露出的情绪一样,莫名伤感起来。
我同他站在门外,又安慰了些有的没的,直到确定他的心情没有大碍,方将人放走。
再回到屋子里时,红拂已不知去向。
他总是这样,来去无踪,就算从你身边经过,也安静得像只猫。
而每当这样找不到他的情况下,我都会先去那棵马尾松下看一眼。那是我与他约定俗成的秘密基地,也是承载了我们无数秘密与心声的私人王国。
果不其然,红拂悬挂在那棵树上。他的小脚——中国人叫什么——啊对,三寸金莲,探出灯笼裤,让人想起一句诗——“小荷才露尖尖角”。
红色的长裙,要配红色的绣鞋,上面的花我看不懂,但不影响我体会他此刻的悲壮。
风如浪潮般迎面涌来,满地新草发出哗啦啦、哗啦啦的声响。红拂那头汪洋的乌发,乱扬在空气中,发丝缝里只露出了一双眼,我看不清他是何表情。
“等过几天我就出去。”红拂吊在树上,被一页被风击打的经幡,连声音都带着隐隐的颤抖,“克里斯,其实我没忘,没有忘记我们曾经的约定。”这是自阿兰搬走之后,红拂第一次,正面给予我的,关于逃跑计划的态度。
“克里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懂,人一旦有所挂念,就会变得容易败下阵来。”红拂还在吊着,双手抱着树干,整个身体像晒鱼干似的,悬在半空中,红裙子像悦动的火,“至少在阿兰这里,我想我是愿意认输的。”
“那你又在等待什么?”我迎着风,任由衣服被吹得无比膨胀,大声道:“等待阿兰回心转意?你明知他不会这样。”
“我要等山本,我要亲口告诉他,不管从前怎么样,以后一定要善待阿兰。”红拂放下一只头,捋了捋满脸的头发,从树上晃晃荡荡地跳了下来。
“我要告诉他,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定不要再辜负一个人的真心。这世道,获得一颗真心比活下去还难。你说呢,克里斯?”
“我无话可说。”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些生气。
阿兰阿兰阿兰,为什么他总是想到阿兰,总是替阿兰如此着想。明知人家已经说过不想要他管了,他还如此地古道热肠。
红拂说:“我以后不在了,我不在以后,就没人保护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