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来秀秀和李清照的京城口音,山羊胡子亮明自己的身份:“咳咳,我是此处负责征收赋税的官吏,你们可以称呼我崔户长。”
崔户长身边那人挺直腰板,掏出一物递给李清照:“这是知县颁发的帖子,里面都是各家各户需要上交的赋税名单和金额,我是这个地方的甲头。”
李清照先是在家读书作词练女红,后来又去皇宫考古学古玩,很少亲自跟这些基层官吏打交道。
光听这些职务名字就陌生的很,李清照毕竟见过大世面,松开柳眉淡笑道:“照娘见过二位,户长,甲头。”
盈盈拜了拜,秀秀跟着李清照礼数倒也周全。
“嗯~”崔户长十分满意,让不远处两个测量田地的手下收工。
“崔户长,你们这是在干嘛?”秀秀不懂就问。
“这是在按照知县的指令,测量田地,好计算应交的税费。额,当然了,计算过程还是有点复杂的,咳咳。”
甲头得意忘形说话间,看见崔户长使了个眼色,迅速结束了话题。
崔户长担心这个甲头嘴巴没有把门的,泄露了不该说的机密。
“那这块田地可有测量?”李清照指了指自己的土地,刚来就要交税,还不知道要交多少。
这钱还没赚到,就要先开始往外花银子了。
“二位娘子的地契借阅一下看看。”
“眼下朝廷实行的是户长和甲头催税制度。所以这个街坊下面的都由我们两个负责。”
大宋田地赋税催收几经变动,到了赵佶亲政,每年县衙在开始征税的时候,知县要发给户长一个帖子,让他们去催收赋税。
看完地契,崔户长眉开眼笑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今天既然碰巧遇到,就省得下次再折腾一趟了,来呀,速速测量此地。”
两个差役迅速整理好工具,开始忙活起来。
李清照趁这个功夫,在地块四处闲逛了一圈。
这个街坊区域离洛水不远,远处有个码头正在施工,附近有条大路通往主城。
整体还不错,前景很好。
“照娘,咱们建房子得找个靠谱的人来弄,主君可有安排?”
“父亲政务繁忙,不一定有空盯着洛阳这边,我们考察考察回去再商量。”
“何不让赵明诚试试呢,多问一嘴也不碍事。”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啊,可惜这些重活确实不是我们擅长的,走,他们几个也快完事了。”
李清照回到自己田地边,崔户长摸着胡子笑道:“丈量已完成,你们牙契钱得交三十两。我们春秋两季催收,记得早点交上来。”
“三十两,这么多?”李清照听说以前有人不要田地,不当地主做佃农,当时还不理解,现在好像懂了一点点。
甲头松了松骨头,噼里啪啦响了几声:“丑话说在前头,二位娘子这么好看,可别怪兄弟们不讲情面啊。”
秀秀恼怒道:“你想干嘛,不交税还要打人还是怎的?”
“嘿嘿,打人?那是轻的,别废话了,这是地址,今天交不上,月底必须交上了,否则别怪兄弟们下手重。”
甲头轻车熟路的套路几乎已快成了肌肉记忆,从脸部到身躯,练得是炉火纯青。
显然这活儿至少干了得十几年。
腰包里倒是有二百两银子,李清照等会还要去找章惇,不想来回折腾了。
“秀秀,现在就交了吧,你们得给我一个完税凭据。”
当场就交清三十两,有点出乎崔户长意料,看不出来两个女子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不仅人长得好看,银子也很多啊。
早知道,多收点好了,此时不宰,又要等半年了。
甲头隔着肚皮都能猜到崔户长的心思,掏出收据,写就一番,盖上县衙给他们的小印。
秀秀原本不愿意给钱,看到李清照发话,掏出三十两银子还没递过去,已经被甲头一把抓了过去。
“那个,刚才忘记告诉二位娘子,这个助役钱和免行钱下个月也得交了,咳咳。”
秀秀因为刚才几乎明抢的事情正要嚷嚷,李清照拉着她退后一步柳眉皱道:“没有听说要交这个钱,都是干什么用的。”
崔户长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张口就来,介绍了如果她们两个肯服徭役,可以免除这两个费用。
押运官物、督征赋税、缉捕盗匪、杂役。这些徭役哪里是我们两个弱女子能完成得了的?
听崔户长唾沫横飞地介绍,官府又把百姓分为九等,上四等负担,下五等不必承担。
不巧的是,崔户长把她们两个列为上四等了。
李清照不好当面发飙,阴沉着脸拉着秀秀走了几步:“咱们被他们当作上四等人了,还要服徭役,你说气人不?”
秀秀当然想做上等人了,谁不想高高在上,可眼下特喵的,五等以下不用服徭役?
凭什么啊!
“咱们去找章惇说理去,照娘,今天这钱先不交,姑奶奶就不交,哼!”
章惇作为洛阳最高官员,被官家委以重任,李清照是知道的,只能先拖着徭役再说。
看到李清照回来,崔户长料想中掏腰包的动作并没有发生。
“崔户长,徭役之事等我们回去研究再说,告辞。”
走得毫不拖泥带水,不带走一丝云彩,甲头咽了一口干涸的口水,沙哑嘀咕道:“就,就这样走了?老崔,老崔……”
“行了,操蛋的,这不是把正税收齐了嘛,幸亏多要了十两银子,先便宜两个美娘子了,下次重点搞她们两个,走,收队!”
李清照回到马车里,直接奔着章惇那里而去。权知洛阳府的章惇,正在府衙处理公务,听到通传有一个叫李清照的求见。
章惇来洛阳快一年,洛阳作为国都的事情推进的很快。六大部委和有司,已经搭建完毕并已开始有效运转。
正要松一口气的章惇猛然听到李清照三个字,很是有些耳熟,那不是年少成名的女词人么?
不对,差点忘了,她跟官家走得很近,太近了,听说就差官宣做嫔妃了,她来洛阳莫非?
赶紧丢下手里的一切事务,章惇迎了出来。
在车里李清照回忆起刚才他们两个念叨的隔壁二十几两税负,突然拍大腿道:“秀秀,隔壁的土地面积比我们大了快一倍,怎地税负比我们还少那么多?”
“照娘,你不说,我差点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这里面会不会搞错了?测量的不对?”
“不知道啊,人生地不熟的,先见见面再说。”
想到以后搞不好还有一堆琐事,李清照插着金簪的额头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