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道:“师兄,准确地讲这不叫魔幻现实主义,而是幻觉现实主义,但根基还是现实主义。”“幻觉现实主义?”
章光年和冯木互看一眼,然后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方言说,幻觉现实主义是从70年代开始,被西方批评家广泛的使用,跟魔幻现实主义的确有关联,不过幻觉现实主义的侧重点在“梦”上,梦境跟现实互为表里,虚虚实实,如梦如幻。
“怪不得小说里的这个主角,被污蔑、霸凌、羞辱和排挤后,就会梦到自己像林间的麋鹿。”
章光年恍然大悟。
“而且每欺凌一次,这个梦境做得就更逼真、更持久、更恐怖,简直就是他人即地狱。”
冯木感慨了一句,“颇有几分卡夫卡《变形记》的感觉。”
“不只是《变形记》,还有《乡村医生》,其实卡夫卡的很多小说,实际上全都是一个巨大的梦境。”方言说,“他不单单是魔幻现实主义,而且开创了一种仿梦小说,写的东西很有梦境之感。”
“的确,不管是不是真在梦里梦见的,落到笔上,落到纸上,它都充满梦境般的感受。”
章光年露出欣赏的目光。
冯木点头附和,“要不然,卡夫卡笔下的人怎么会这么像甲虫呢?”
“对,还有他的《城堡》。”方言拍了下手,“我们在梦里经常就是说,要进一个城,要爬一个坡,怎么都爬不上去,是吧?在梦里面经常被人追赶,在追赶的过程中,腿沉的几乎跑不快,越着急越跑不动,这实际上在小说里面写出来,就是很玄妙的一种状态。”
“可是世人普遍认为卡夫卡是魔幻现实主义,至于这个幻觉现实主义……”
冯木语气里透着一丝迟疑。
“我的这个‘幻觉现实主义’,既借鉴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也汲取了华夏古典文学写梦的方式,比如《红楼梦》的‘太虚幻境’。”方言道,“又比如《桃源记》,一场魔幻,一场梦境,很多古代的志怪异闻、民间传说,都是梦境与现实的结合,我只不过是把华夏古老的叙事艺术和现代的现实主义结合在一起,用现实的手法来突出《狩猎》里的梦境和幻想……”
“听你这么一说,这种幻觉现实主义好像比魔幻现实主义更适合我们华夏文学。”
章光年挑了挑眉。
“这是自然,因为梦在华夏传统文化的影响非常深远。”
方言道:“像周公解梦、周易解梦,甚至把梦境划分为6种类型,用日月星辰的变幻来占卜吉凶祸福,又或者以梦为主题的文学典故,庄周梦蝶、黄粱美梦、梦笔生、江郎才尽等等,更别提《红楼梦》、《聊斋志异》这样的古典著作,事实上,我们对梦的解析比弗洛伊德要早上上千年。”
“你这个观点倒挺新颖。”
冯木细细地琢磨了一番。
章光年道:“魔幻现实主义这个词,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马尔克斯或者福克纳,现在文学界有不少先锋作家最热衷的就是模仿他们,却很少有人真地想过本土化,用华夏的文化、叙事、神话来写。”
冯木欣然同意,“其实模不模仿并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让华夏式的故事魔幻得合理,依我看,小方这篇《狩猎》,能让华夏的作家们明白,原来还可以用我们自己的传统艺术这么写。”
“让他们看到一种新的可能性!”
章光年斩钉截铁道:“由传统梦文化和魔幻现实主义碰撞产生的‘幻觉现实主义’。”
“小方,你这是可是送了我们《华夏作家》一个大礼!”
冯木情绪激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狩猎》发表以后,会在文学界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