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勇于出现,她就勇于将他弄得从此不敢出现——谈判气氛再次郁结起来,在座四人当中,反倒是林森柏的脸色最好,腰板儿也挺得笔直,究其原因,大概是她有了当爸爸的自觉:妻子女儿都在楼上等着呢,她得淡定,不能让她们担心。
“如果那边有空,就约他们六点到博利假日吧。我去倒水,你们接着聊。”林森柏抛出威胁便不愿死扛了,一拍大腿,她站起身来,拿着茶壶边走边说:“他姓什么?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通通叫来吧,我一会儿让他们把博利顶楼餐厅腾出来,多少人都没问题,怎么闹都可以。都来了我刚好一网打尽,省得夜长梦多。”
林爸爸一听这话,头顶登时像要冒烟,然而林妈妈不冒烟,却几乎就是要燃出一把火来。林森柏家阔大,茶几恨不能用作架脚,拍起来自然很不顺手,所以她一拍沙发扶把,张开嘴,作势要训,但还有一个比她更快的,就听咣当一声,一只装满茶水的紫砂杯子被人狠狠掼到地上,金黄的茶汤顿时溅得半人多高。林森柏觉得这群长辈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有资格在自己家里摔杯子,于是也不管,只顾前行,忽而身后传来何宗蘅的声音,她这才在楼梯拐角停下脚步,捏着壶柄半闭着眼,愿闻其详。
“你们胡搞什么?!说是来看我,顺便看看阿乖,结果是借着我的名义逼阿乖相亲!”何宗蘅也许是真的生气了,平时温和如水的声音已经变成一壶开水,带着嘶音,似要冒泡,“你们两个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连一点信用都不守!还有什么比人的诚信重要?失了立人根本,你们还有什么资格教育阿乖!”
林森柏惊愕地转回身,只见何宗蘅不高不矮地垂着手站在自己父母面前,眼睛瞪得浑圆,身子瑟瑟发抖,脸上由于气恼而泛起一层红晕,下唇还被上牙咬住半边,正是一副好教养的人被逼得发脾气时的样子。她余光瞥见林森柏站在厨房与楼梯的交界处发愣,随即一个挥手让林森柏闪人,“阿乖,你上楼去!大人说话,小孩别听!”林森柏求之不得,立即端着茶壶逃之夭夭,一路连滚带爬地奔上三楼,她呼地一声推门而入,“钱隶筠,”关门,“开监控!”
话说咪宝待在楼上也是坐立不安,此时见到林森柏就相当惊讶,于是她一边忙不迭地寻找监控设备遥控器,一边飞快地问:“你怎么上来了?你上来楼下谁招待啊?你这孩子怎么也学我逃跑呢?我那是迫不得已——开哪儿的监控?”
“客厅的!”林森柏风风火火地冲到电视前,按下电视背景墙上的一个按钮,铜条装裱着的一层布艺墙皮很快便像沿街铺面的电动卷帘门一样翻卷上去,内里露出一面液晶电视墙。电视墙比跟前的电视高出许多,所以并不用将电视挪开,墙面上出现四乘三个小画面,咪宝一摁按钮,其中一格画面便独自放大出来,占据了一整个屏幕。林森柏退后两步,袖手而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画面上一坐两站的三个人,“姨姨跟我爸妈吵起来了,好像是因为觉得他们利用了她。”
咪宝听得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这不是个追问的时候,图像监控与监听设备分属不同系统,她站到林森柏身边,蹲下,从电视柜旁的抽屉里又摸出一个遥控器,打开负责监听的一组微型音响,这才听见了楼下争执的内容。
原来,何宗蘅是真没想到林家二老借故登门就是为了给林森柏介绍对象。而介绍对象这事儿林森柏虽早有预见反弹不大,但何宗蘅是万万不允许自己被无辜牵扯进去的——“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并且与之共同生活,却还要被迫去和另一个人交往,这叫什么?这叫逼良为娼!你们爱干这种事情也别扯上我!你们老糊涂,我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