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统领的西北军驻扎在宁城以西大概四百里左右的凉州,虽然西北连年战火,但是铁勒军队从未进犯过宁城。
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没本事打过来。
从凉州到宁城,铁勒军想要突破层层守卫,难如登天。沈湛守在西北的这几年,一直把战线控制在凉州以西的地界,有时候甚至还会向西推进到距离铁勒王庭极近的位置。
所以,宁城有守军,但是并不多。
前日沈湛和萧解忧在距离宁城不远的小镇上遭遇铁勒士兵的突袭,沈湛既惊且疑。虽然这次他离开大军的时日稍久,但是西北军中并非只有他沈湛一人,他手下的将士们个个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更何况还有军师云藏先生守在那里
那百十人之众的铁勒士兵是如何突破重重防线,深入到内陆腹地的呢
而那些人,是不是不过是沈湛看到的一部分而已其余他没看到的,又有多少呢
所以,沈湛在到达宁城之后,马上带着霍英一行人匆忙离开守备府,去部署战事了。
沈妙然他们比萧解忧早到一天,路上也遇到了一小队铁勒士兵,霍英一个人灭了十五个,当然身上也挂了很多新伤。
“我听说你们遇到很多铁勒士兵,还遇到了黑衣人,没吓坏你吧”
沈妙然正在帮萧解忧换药。萧解忧掌心的伤比较严重,沈妙然小心翼翼地剥开白布,重新清理了一下伤口,又帮她敷上药。
十灵刚才去帮溪辞洗漱,回来正好看见沈妙然在这,连忙笑着对沈妙然道“沈小姐来得正好,我家殿下的脚上磨了几个水泡,殿下走路很是不便,烦请您再给看看,是否需要用药。”
沈妙然自然答应,萧解忧却不好麻烦她。沈妙然是沈湛的妹妹,穆国公府的千金,怎么能让她给自己的脚上药呢
这未免太折辱人了。
“没事,你别听十灵乱说。”萧解忧微笑,收回重新包扎好的手,“我不过是走路走得有些多,脚上酸疼罢了,哪里就用得着敷药了谢谢沈小姐。”
说完,轻轻地扫了一眼十灵,十灵还想再跟沈妙然说什么,见状只能咬着唇忍下了。
心里却想着,等下要记得让世子帮殿下请个大夫回来,好好地瞧上一瞧。
沈妙然信以为真,也没好强迫萧解忧脱袜给她看看伤得如何。
她往日里并不知道如何萧解忧这般身份尊贵的少女相处,但凡事多尊重她本人的意见,总归是没毛病的。
沈妙然又想到一事,就笑道“说来也巧,你们这次救回来的这个孩子,就是霍英手下顾卫的儿子。顾卫若是知晓了,肯定要高兴坏了。”
萧解忧的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被她迅速地捕捉到了。
“顾卫现在凉州军中吗”她问道。
“对啊,我听说,他跟了霍英好几年了,是个有本事的,以后被提拔成个把总,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沈妙然笑道。
接下来沈妙然和十灵都说了什么,萧解忧一概没听进去。
她在想顾溪辞。
前世,她和霍英大概是在距现在两年后成亲的,那时,顾溪辞已经成为了霍溪辞,并且与霍英在一起生活很长一段了。
霍英曾说过,他两次送给霍溪辞的生辰礼物,都是小木跨刀。
“我每年给他削一个,等到他长大能上战场了,我再送他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用不了多久,顾溪辞便会成为霍溪辞。
萧解忧当时本着不多听、不多问的原则,从来没有像霍英仔细打听过他这个所谓的“儿子”是怎么回事。
或许,那时她心里已经认为溪辞是霍英的私生子,所以心里不喜,这才懒得过问的
现在问题来了。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生这种变化呢
萧解忧在思索良久后,得出一个结论。
她觉得,最大的可能便是顾卫战亡,或者他因着霍英而死,所以霍英才会收养顾卫的遗孤,并且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教养。
顾卫是霍英手下的得力之人,听沈妙然的意思,这人颇有几分本事。他既然能跟着霍英这么久,说明他也是个久经沙场考验之人,保命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若是连他都阵亡的话,那事情恐怕一定到了十分严峻的程度了。
想到这里,萧解忧再也坐不住了。
她是个没用的,枉费她活了两辈子,连她自己府里的事情都没能理清,更别提朝堂上或者整个大周内发生的大事了。
她不知道西北的战况,也不知道如今宁城的战事如何,但是通过顾溪辞,她仿佛看到了前世今生中的那条神秘的命运之线,正在曲曲折折地行进,若是突然有人为触碰,很可能就会偏移方向。
这件事,她必须告诉沈湛
“这就是铁勒的大军逗我们玩呢”霍英陪着沈湛站在城墙上,眯着眼看向城外不远的路上,稀疏散落着一群敌军,目测不超过一百人。
“难道是铁勒的惑敌之计”霍英仍旧不解。
沈湛到了宁城之后,马上派出了三百人的队伍,从宁城出发沿路至那个被铁勒兵放火围攻的小镇,以期剿灭敌军,保卫周遭百姓不被屠戮。
然后,他又吩咐紧闭城门,所有将士进入备战状态。
铁勒人果然来了,可是,出现的人数,却大大地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沈湛身披玄色披风,同样看向远方,一时没有说话。
霍英便又道“我问过宁城的守将们,他们并没有收到凉州开战的讯息。往年的这个时节,铁勒族都在赶着收秋,也很少有空闲来侵扰边境的。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误打误撞,所以才越过战线,跑到这附近想抢一回走人的。”
“看看情况再说。”沈湛终于开口。
宁城的守军不足千人,又被他派出去少一半,若是敌军只有眼前看到的这么多,便不足为虑。
怕的就是这些人只是铁勒派来迷惑他们的马前卒,如果他们贸然开城,主动出击,搞不好就要陷入埋伏之中。
“嗯,凉州距此不过三日路程,昨晚我已经先一步,派人将此处情形传到凉州,最多两日半,援军就会至此。”霍英摩挲着下巴,自信满满地道。
沈湛与铁勒族人打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摸清了一些他们的底细。
自从前次他一举坑杀了数以万计的铁勒青年战俘之后,铁勒这两年针对大周的进攻,都是小波小股的,并且尽量避免和沈湛的大军直接硬碰硬。
他们都是分散成小队突袭边境的村落,就比如连问以前曾经遇到的那种情况。
而今百余人出现在此,本身就有古怪。
沈湛一时没能想明白,只在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务必不可松懈,不能轻敌。敌军来意不明,我们暂且静观其变。”沈湛沉声道。
霍英响脆地应了一声后,两人便下了城墙。
霍英问道“大哥,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溪辞。”
顾卫是霍英手下的兵,三十来岁,媳妇儿早就没了,就只剩下这个儿子,平日里最爱好攒钱,全都让人带回去给儿子花用了。
边关苦寒,战士们又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偶尔得了假,手里又有几个闲钱的话,还是很会丰富自己的生活的。唯独顾卫,从不跟着那些兵油子们鬼混,更没有想过再续娶,一心就想给儿子攒钱娶媳妇。
所以,霍英虽然没有见过顾溪辞,却经常听顾卫提起。
若是溪辞出了事,想必顾卫也会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