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勒士兵的手法一贯野蛮,先放火,再砍人,然后搜寻幸存者补刀。
黑衣人找了一阵后,懊恼地发现,有铁勒士兵的干扰,别说沈湛等人,他们连普通的百姓都看不到几个。
真是可恨
愤怒之下,黑衣人们并没有十分卖力,只草草地转了几圈后,便回去向领头人复命。
而沈湛果然没有食言,一路惊险万分地带着两人从铁勒士兵和黑衣人的双重搜捕围堵中,顺利逃出小镇。
为了以防万一,沈湛带着两人又疾行了半个多时辰,最后才在山间一处空地停住,略作休息。
“我们休息一下,等天亮后再上路。”沈湛说道。
萧解忧颔首,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沈湛扶着她坐在一旁树桩上,让她靠在他的身上“你再睡一会儿吧。”
他的目力极好,虽然此处林间树木高大,挡住了本来便不算明亮的月光,他却仍旧能看到她眼下的疲惫和困倦。
这一路上,萧解忧与沈湛贴身接触的次数,远远超过了两人成亲半年间的总和,再加上如今累到一定程度,她已经顾不得刻意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了。
算了算了,就当他真的是她的哥哥好了
沈湛满意地看着萧解忧乖巧地靠在自己的肩膀,她的双目微阖,透着一股身心全然放松的意味。
她的防备在一点一点地卸下,这个发现令沈湛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压都压不下来。
他偏过头,看向身侧的另外一个小家伙。
让沈湛觉得颇为意外的是,这个半路被他顺手带出来的小男孩,一路上不哭不闹,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着实省了沈湛许多麻烦。
乖巧的孩子总会惹人怜惜,“你叫什么名字”沈湛放柔了表情,问他。
小男孩一手还紧紧地攥着沈湛的衣袖,脸色依旧苍白,好半响,沈湛才听到他低低地回道“我叫溪辞。”
沈湛刚要再问,忽然感觉右肩一轻,原本闭着眼睛休息的萧解忧坐直身体,正眼带讶异地看向那个自称叫溪辞的小男孩“溪辞你是霍溪辞”
溪辞和沈湛均愣了愣,沈湛不由得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按理说不应该。溪辞说话略带西北口音,很明显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而萧解忧自幼在上京长大,平生第一次出门,恐怕就是这次被他强迫地带出来的,怎么可能认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孩童
萧解忧似乎没听到沈湛问她什么,只仔细地打量着溪辞,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似的。
这确实是萧解忧第一次见到溪辞。
溪辞却以为沈湛在问自己,老实地摇头“不,我不认识这个大娘。”
大娘
沈湛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后,便有些忍俊不禁。
萧解忧仍旧穿着在成衣店里买的素面棉布裙,头发上别着一根简简单单的木簪,一块同样灰扑扑的头巾将她的脸蛋围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两只好看又晶亮的眼眸。
若是不看她的眼睛的话,她的这身打扮,确实有点像。
萧解忧却在此时收回目光,重新靠在沈湛的肩膀上“我认错人了。”
语气淡淡的,可不知怎的,沈湛就在这简单的几个字中,听出了一丝惆怅与慨叹。
沈湛将疑惑压在心头,转而又问溪辞,今年几岁,父母可还安在等等。
溪辞年纪虽小,口齿却伶俐非凡,沈湛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沈湛很快就了解到这个男孩的来历。
怪不得他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便放心地跟着走了。
原来,这个孩子的父亲也在西北军营内当兵,早年妻子去世后,他便将溪辞托付给他的哥哥,自己投了军。
溪辞的大伯家五个孩子,平日里吃穿都成问题,要不是溪辞他爹将军饷如数拿了回来,恐怕溪辞早就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了。
这次遭遇铁勒突袭,溪辞的大伯慌慌张张地带着妻儿跑出家门逃难,却忘了叫上溪辞。
所以,溪辞才会一个人爬到桃树上啜泣,碰巧就被萧解忧听到了。
“我知道沈将军是大英雄,是比我爹还有厉害很多倍的大人物。”溪辞崇拜地看着沈湛“您能带我回军队里,去找我爹吗我保证,我一定乖乖的您看,我不哭了”
溪辞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吹干,除了眼角下略发红外,根本看不出任何曾经哭过的迹象。
溪辞姓顾,沈湛思索片刻,并没有记起手下哪个将领姓顾,想必他爹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卒。
如今溪辞的大伯一家很可能已经全部遇难,沈湛没办法丢下这么小的孩子不管,因而点头应道“好,我会带你去见你爹爹。现在,安心睡一觉吧。再过几天,你就可以与你爹爹团聚了。”
溪辞听话地点点头,也靠在沈湛的身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小孩子家惊吓奔波半夜,再加上心里没有多余的念头,所以睡着得很快,而萧解忧虽然也累得不行,但是“溪辞”这两个字带给她的冲击有些大,她一时难以入眠。
她闭着眼睛,脑子里不由得浮现起前世的情景来。
她第一次听到“溪辞”的名字,是从霍英口中听到的。
霍英说,溪辞是他的儿子。当时,霍英是笑嘻嘻地说出来的,萧解忧只当他在口没遮拦地开玩笑。
后来,萧解忧经常会在霍英口中听到“溪辞”这个名字,溪辞在军队里学到什么什么本事了,溪辞又长个头了,溪辞的字写得那么丑,溪辞说想他爹了
直到霍英求她与他和离之时,她才意识到,或许霍英说得都是真的。
他在西北应该有个妾侍,还有一个可爱的,俊俏的,懂事又乖巧的儿子。
他无时不刻不想回到西北与他们团聚。
至于溪辞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又为什么说他姓顾,萧解忧并不关心。
反正今生她也不会再嫁给霍英,霍英有几个儿子,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一夜安稳。
第二天,沈湛早早地叫醒萧解忧和溪辞,在天边刚刚泛起一层鱼肚白时,带着两人继续上路。
清晨的露水毫不客气地打湿了萧解忧的衣摆,虽然此刻林间的气息极为舒适,但是对于萧解忧忍住要揉眼睛的冲动,努力跟上沈湛的步伐。
天知道从昨天到现在,她走过的路恐怕比她上辈子总共走过的路还长。
她的脚底恐怕已经磨坏了吧萧解忧忍着脚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有些无奈地想着。
“来,上来,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