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沉入遥远的地平线,黑夜再次统治加勒比海之时,雾气开始在海面上慢慢腾起,那如同亚麻裹尸布一般的灰白色雾气如同无形的魔怪,开始在海面上翻腾着蔓延,吞没了海面上晚归的渔民,码头上忙碌着的水手与工人,甚至是港口中停泊的那一艘艘威武的战舰。
不多时,就连远处炮台上的火把都化为了一小团模模糊糊的橘黄色光晕,只余下远处海角上的灯塔还在这苍白的世界中闪烁着亮光。
对于这样的雾气,每一个港口城市的街头巷尾中都流传着无数关于它或恐怖或惊悚的各种传说,而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人都对它有着自己的称呼,但仅仅从含义上来讲,无外乎是不详……以及死亡(注1)。
一般在遇到这种大雾这种时候,船只大多都会就地下锚,港口上的工人们也会停止工作,开始祈祷上帝。
但对于此刻伯利兹港口中的西班牙人来说,这仅仅就是一个能见度极差不适宜船只出航的坏天气罢了。
作为当年靠着卑鄙无耻手段毁灭了印加帝国(注)的冒险家们的后代,他们向来对那些传说无所畏惧
——如果诅咒与传说有用,那么现在统治墨西哥地区而不是他们了的还该是印加人。
在催促声与叫骂声中,新大陆号战列舰正在进行着明日出航的最后准备。
虽然或许比不上那些欧洲最新锐的,有着四层甲板以及装备了上百门大炮的一级风帆战列舰,但在加勒比海,它那近七十门火炮也是罕逢敌手。
但强大也是有代价的,更大的船身更多的火/炮意味着它需要更多的物资,以至于在出发日的前夜他们任然在装载着物资。
在这雾气中,无数朦胧的人影正在甲板与码头间来回穿梭着,这些与奴隶无异(注)的水手们正在提灯的微弱灯光下,加班加点的装卸着各种物资,努力尽可能多的在出发前填满那一个个的巨大船舱。
他们每个人都肩扛背背着各种各样的物资默默的走在搭板上,小心的辨认着下脚的位置,同时在心中向每一个他们所知的神灵祈祷它们的保佑。
“哗啦。”
在这杂乱的环境中,一道水声突然响起。
“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站在码头上负责监工的新大陆号战舰二副首先关心的,从来不会是那些一般船员的安全,他恶狠狠的问道。
“如果掉下去的是炮弹,那我一定会把那个作出这种事情的混蛋吊到横帆上去!”
“哗啦。”“哗啦。”“哗啦。”……
但二副才刚刚说完,紧接着又是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水声响起。
“到底怎么了!那个白/痴把搭板弄掉了吗?”
二副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
但他的疑问没有人回答,苍白的雾气仿佛吞噬了一切,脚步踩在模板上的声音、水手们喘气的声音、木条箱或麻袋被重重丢在甲板上的声音……
在那阵诡异的水声之后这一切都消失了,如果说真是搭板滑落,那么现在也该有无数的呼救声才对,但什么都没有,就连原本嘈杂的码头现在也安静了下来——除了那仿佛永不停息的海浪拍打声,四周安静得可怕。
“嘿!来个人说两句啊!”
二副手心渗出了汗珠,他死死抓住了腰间的火/枪开始左顾右盼。
“如果再没人说话那么今天的工钱你们谁也别想拿到!”
“……先生,你不觉得那水声不是落水,而更像是……”
他的威胁似乎起了效果,一个刻意压低,带着颤音的声音透过浓雾传来。
——而更像是有什么从水里爬出来了——
二副瞬间理解了那话中没有说完的东西。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柱瞬间传遍了全身,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冷,所以他决定立即回到附近的住所去加一件衣服……
但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一个湿漉漉的带着海水腥气的手掌突然自雾中伸出,他的尖叫被那准确卡住喉咙的手掌硬生生堵在了胸口,紧接着一柄短剑透过他的下颚刺入大脑,永远断绝了那尖叫再次面世的机会。
“嘭……”
不算很沉重的倒地声在这安静的浓雾中变得特别明显,片刻后一股血腥味透过雾气弥散开来。
刚刚开口的水手现在正被他身边的人死死捂住了嘴巴,十数名水手纷纷隐身在甲板上的杂物中,警惕的看着那黑影消失在浓雾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