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不俊哪里瞧清余沧海使了甚么,此时只哈腰惶恐道:“姥姥何出此言?小人已与他们青城派毫不相干,方才姓余的要杀我,这点师徒之情也算就此断绝了。从今往后小人只凭姥姥驱策,只求姥姥怜悯,容小人殷勤侍奉些时日……”
他这话太过无耻,茶棚里一人忽张口骂道:“甚么东西,去你吗的!”
申不俊还哈着腰便回过头,四下一扫:“谁人说话?”
茶棚东头有个麻衣敞怀的瘦汉“啪”地将茶碗往桌上一放,支脚打起蒲扇,向他斜眼道:“正是你老子我,你妈妈个龟儿。骂你怎么?老子是打不过你,哎老子就要骂你,个龟儿!”
申不俊向曾九笑道:“姥姥,这里有个不怕死的浑人。”
他不说还好,一说那瘦汉反而哈哈大笑,拿指头不停点他,叫道:“跑江湖的,哪个不死!当你老子我怕死了不成?看不惯你龟儿个嘴脸,老子硬是要骂!便把你老子我杀了,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你老子我也是一条好汉。你到底还是个龟儿!你来,你过来,老子一口浓痰不咔,专留给你龟儿吃!”
申不俊不理会他,向曾九道:“姥姥稍等小人片刻。小人将他宰了。”
曾九却纳闷道:“你干么要杀他?他说得又没甚么不对。”
林平之闻言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
申不俊不料竟会如此,脸上红白交加,还未想好怎么作答,却见曾九再度望向余沧海,心中恐怕惹她厌烦,一时便既不敢言语,也不敢动作了。
曾九眸光如水,淡淡照向余沧海。
她道:“申不俊只学了松风剑法,我便用松风剑法与你放对。我缓缓地用剑,保使你能瞧清我的招数,但若你也用松风剑法应付于我,我便要在下一剑杀你了,你看这样好不好?”
余沧海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料到今日这一遭,他甚至根本都没看清她那一剑究竟是如何横撩法儿,何谈与她放对?他自知生死只在对手一念之间,霎时万般苦楚、愤恨、恐惧具列心头,连着青城派振兴未竟之功,或许此生已不可能了。
弹指犹如白头,思及自己死后该当如何交代后事,他又圜转心绪,向身旁得用弟子一一望去,但见众人茫然、不解,全不知晓当下情形如何,也无一人武功成就足继观主之位,一时心灰若死,又忽闪念:“此人贪图我青城派的武功,自不用提。我死便死了,可青城派的掌门功夫传承必定就此断绝,不日便要沦落到江湖三流,若她不肯罢休,这些菁英子弟尚未成材,也要死在我身后。我便成了青城派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