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杉并未睡着,只歇息片刻。这会儿他也听到了脚步声,只是不知道为何来人走过来却并未开口,索性也没有想起身迎接对方的意思,便也装作不知。
半晌,来人也并无其他动作。
此时日朗风清,时光恰好。池杉随身体本能即将要睡去的时候,边上突然吵嚷起来。
池杉……
谁懂,那种快要睡着的临门一脚。
唉~
“何事吵嚷?”
一群年岁不大的小道童,互相推挤着凑到洛一跟前,齐声道:“大师兄,大师兄,有好多人来咱们观里了!听说是什么好大的官呢!!”
池杉眨了眨眼,听着小道童们七嘴八舌的话语,明白了,约摸是指婚圣旨。
一旁的洛一听着道童们叽叽喳喳也明白了几分,只是想不通朝廷的人来此处是所为何事。于是扭头对着被吵醒了的师弟说道:“师弟,不如同去?”
窗边的青年,目光悠远,看不清神色,只安静颔首。
等到青年走出房门,洛一已将小道童们哄走了。
接着便习惯性走到青年身旁牵起他微凉柔软的手。
“师弟,有何头绪?”
本以为一向安静寡言的师弟不会回答,怎料。
“起风了啊。”
洛一猛然扭头,却见师弟的脸上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神情。
青年也就是池杉,心情复杂,马上就要嫁人了呢。
好在嫁人以后,剧情节点里便没有他的姓名了,摆烂到剧情结束就算完成。
只要不出岔子,可千万别出岔子!
“师兄,会帮我吗?”
青年微不可察地说了这么一句,洛一不太明白师弟想要他帮他什么,可:“自然。”
无论师弟需要什么帮助,他都会帮他,无需条件,无需缘由,一切,由己由心。
……
这处道观离京城至少七八日行程,且此处山路颇为难行,接了传旨任务的公公此时正站在大堂之中,表情严肃地等候接旨之人,心里则在暗暗的给自己打气,要坚持住。
同时也在暗自庆幸,还好半道上歇了大半个时辰,不然此时两腿便要抖成筛子,有损天家颜面。
这会儿大概除了池杉外,其他人听到旨意人都傻了。
池杉自小便被人送到观里,在观里住了十几年,连下山都少有,不说是完全与世隔绝,可也少有与外人接触的机会。
观主摸了摸脑袋,低头掐算,越算眉头皱的越紧。
池杉倒是十分坦然,面色从容,低头跪下接旨。
洛一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池杉,心中的阴霾逐渐蔓延。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事就在这一众诡异寂静的氛围中顺利完成了。
公公捏着手绢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汗,眼见着流程走完以后,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刚才宣旨的过程中,老觉得会出现什么意外,胆战心惊直到结束,还好还好,任务完成!
直到宣旨的队伍走后,众人都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池杉看向观主,知道他有话要说,只是此刻并非谈话良机,便微微点头示意后,先行离去。
“师父…”“师父!”
众师兄弟们齐齐望向师父,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观主苦着张脸摇了摇头:“天意难为。”
“这……”
“散了吧,这几日也不必扰了师弟。”
三日后,池杉便需启程。
十几年前,池杉刚来观里时,他便知道,此后事端必不会少。为着池杉,不知卜了多少次,只是每每卦象显示小吉,他便也逐渐放下心来。可近来再卜,卦象已然逐渐偏离。
“桃花孽债啊。”
小民如何能与天争。
到底,观主也并未现身与池杉当面说些什么,只差人送来封信。
池杉打开信一瞧,随即眉眼微弯,如冰雪初融。
送信的师兄见着,脸色微红:“师父说,天命虽难违,可并非没有转机,要你万事随心即可。”
“多谢师兄,烦请转告师父,我知道了。”
送走了师兄,池杉转身便去了后山。
后山荒芜,常年无人打理。
半山野竹,半山不知名的树木。有些树上结了些色彩艳丽的果儿,有些被藤蔓寄生,枝叶蔓延铺天盖地。山腰隐蔽处有一池自上而下的浅水,岸边自顾自地长着许多花草与灌木丛,里面不时会窜出一些小动物,一片野趣横生。
因着甚少有人来此处,原本的池杉倒是极爱此处,平日里素不喜与人来往,不时便会来此,听暮鼓晨钟,赏乡野山趣之景。
池杉缓步走过林中小路,被掩盖了的记忆也随着步伐逐渐显露出来。
有趣。这个身份很有趣,按理来说,应当是要发生些什么恩怨情仇的剧情的。可系统给到的炮灰剧情里,就真的只是个背景板一样的人物,剧情是没有的,主视角又完全在主角的身上,也有可能是原作埋了线却忘记用也说不定。
池杉很想这么认为,可前面翻车的事实告诉他,绝不会是这样,翻车的剧情点几乎都是基于对剧情的了解程度过少以及主视角的偏向问题,主视角的认知误导了他。
到了约定的地方,人还未到,池杉看着眼前的池水,垂眸静思,平复着内心翻腾而起的气息。
观主远远看了一眼,青年临水而立,一袭青色布衣也难掩其风姿绰约,眉目间依稀带着些苍白病气,可也愈发显得貌美风华,小老头儿又是止不住的叹气。
“师父来了。”池边,青年倒是表现得颇为闲逸。
“你都知道了?”小老头有些纠结的揪着胡子。
“知道什么?”
“还打哑谜?”
“徒儿不知师父所问何事。”池杉面上依然镇定,心里却有些好笑地看着观主师父越来越纠结。
“罢了罢了,你既已下定决心,我也不劝你,只是你身份特殊,此去又是,”小老头顿了顿:“又是嫁人,不管你有何打算,必要保重自己才是。”知道池杉自有打算,也知道他这人聪明心思重,也就不打算多说什么,大不了,老头我再闯一遭这龙潭虎穴。
池杉眼神柔和了下来:“徒儿谨记在心。”
不过,“师父当真不记得了吗?那位沈淮君。”
“咦?”
“他幼时,随其父来观里住过半月有余。”
“哦!是那位大人,唉,可惜,听闻前几年,因病过世了。”
“是啊,可惜。”
“慢着,只幼时见过几面,这便要娶你?这几年你二人可有联系?”小老头一下子问到重点。
池杉垂眸轻笑:“自然。”
小老头听完径直转身下山,既已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也不问了:“此去,若有难处,只管传信回来,保你一命,自是能得。”
池杉沉默地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良久,缓缓叹了口气。
自然是没有联系的。
他知道师父不问他愿不愿意是知道,此行,他必然是要去的。只是,可能误会他此去的目的。
不过这隐藏的身份,也是过于碍眼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