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四十八道题
一切就像是一个循环。
我叫十雾,今年十一岁。我的新年愿望是,死掉,不要醒。
我叫十雾,今年十五岁。我的新年愿望是,活着,不自杀。
我叫十雾,今年……不记得了。
我的愿望是什么?
不记得了。
为什么会不记得?因为我不想记得了。
“你怎么了?”有个人在问。不对,那不是人,那是九晴。
头疼。听不清楚。
夜景模糊成了一片残影,灯光璀璨在远处闪烁。
我看不清。喝醉酒的感觉比旁人所想还要难受,嗯,也不对,我这么难受可能只是因为,我还醒着。
我们已经离开了酒店。这一带一向热闹,到处都是沸腾的人声,人们穿着华衣美服在高楼大厦间穿过,红绿灯闪烁不停,车头灯照亮了马路,我正在努力往前走。
“……你确定你没问题?你要不要去打车?——唔,不对,我没办法带着你做瞬间转移,你是人类。对了,所以你要回家,只能搭人类的交通工具了。”她说。
“你弄错了,”我低声说,“我没有家。”
这个字眼似乎让我清醒了一丁点,但依然没什么用。我想找一根拐杖,没找到。
因为眼前的路看起来歪歪斜斜的——人喝醉酒了大概就这样,我在路人眼里可能已经醉得很厉害了。
但是不对,这段路没人,除了我自己,没人会管我。
我知道自己头晕,我知道自己头痛,我知道自己想吐,我知道自己想直接倒在路边。但是我可以抑制住所有的感情,所以我看起来大概还好。
别人靠双腿来往前走,而我靠着锁死在右腿上代替左腿的拐杖,靠着它一下下陷入还在模糊冒血的血肉里的疼痛,说服自己,继续走下去。
他们是正常人,我不是。
我知道自己大约是有点不对劲。九晴将我的手绑在了镰刀上,然后她代替了拐杖,逼着我继续往前。
只有眼瞎的人,才会看不见别人受伤。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啊。
“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很不对。”她似乎是这么问。
可是她的样子在夜景里模糊成残影。
残存的一丁点理智让我知道,有风在吹过来,所以我们已经走到了人工湖边。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对’是什么样子,”这时候口里残存着的酒在发酸,于是我笑了一下,至少我还感觉得到它是酸的:“赤霞珠真难喝,难怪所有人都不肯动它。”
九晴皱眉,“我也不知道。你一定是喝醉了。不过没关系,这么走着走着,我们一定能走回去的。”
她喃喃地在自言自语,盯着她自己面前的路,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我摇头,走不回去了。但是我没有说。
“你想回去么?”
“当然呀。有个窝呆着,总比你现在这样强。”九晴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又笑了。
“我发现你醉了很爱笑啊。你潜意识里喜欢笑吗?”九晴问。
“不,”我觉得头痛,所以抓镰刀抓得更紧了:“因为笑是唯一万能的表情,除了葬礼,大部分时候它都适合,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说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好像放松了下来。我眼前冒起各种各样错落的记忆和场面,它们从来没有显得这么清晰过。我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起来。
可是为什么要清醒——我不觉得我有这个必要。
九晴摇头:“不是的,起码你如果在我被人威胁的时候,笑起来就很诡异了。”
她的说话和表情,模糊了即使我带着眼镜,它也依然是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