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冷峻,却神态端庄,颇有几分文士儒将之风。
只是顾盼间的精光,令人心中生寒,神魂摇动,便知此人武道修为已至不可思议之境。
“拜见侯爷!”
“恭迎侯爷大胜回府!”
赵夫人带着众人,齐齐高呼参拜,不敢有一丝失礼。
这便是大乾的武温侯,洪玄机。
洪玄机目不斜视,从马上下来,目光才扫过人群。
洪易便在人群角落中。
看到父亲眼神扫来,顿时挺直了胸膛。
不想洪玄机目光一扫而过,根本没见有半点停留。
洪易心中一震,升起一股浓浓的失望和怨气。
眼里没有他就罢了,竟然连大兄不在了,都丝毫没有过问半句的意思?
“侯爷,快入府吧,府中已备下大宴,家中上上下下,都在等候侯爷归来,庆贺侯爷大胜归来,”
赵夫人迎上前来,福身笑道:“还有诸位将士,也有美酒佳肴犒劳。”
不想洪玄机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斥责道:“不过是回自个家,却搞得这般兴师动众,劳神伤财,成何体统?”
“是我考虑不周,这就让人撤去,侯爷远道回京,风尘仆仆,还是先进府吧。”
赵夫人没有半点不快,笑意依旧,轻声细语道。
洪玄机冷肃道:“不必了,陛下召见,为人臣者,断无临诏而先进家门之理。”
说话间,便朝身后两列骑士一挥手。
便见这些骑士齐齐行了个军礼,便沿侯府四周,如流水一般策马而去,片刻之间,便无声无息地隐没于诺大的侯府中。
“都散了,本侯这便要进宫面圣。”
洪玄机说完,转身便再次蹬上神骏,策马而去。
为人臣者,无临诏先进家门之理,难道就有为人父者,对妻儿置之不顾,甚至连妻子儿子莫名惨死,也视若无睹的道理吗?
人群之中,小洪易眼睁睁看着洪玄机远去,牙根紧咬,小手紧攥成拳。
只可惜,他的忿恨,无人会理会。
若是他敢显露一丝半分的怨气,让人看见,反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提小洪易难平的心绪。
洪玄机一路骑马,竟直入皇宫。
不御甲,不落兵,一路畅通无阻。
却非洪玄机跋扈,而是乾帝亲赐。
皇城骑马,剑履上殿,直面圣颜。
其恩荣之盛,无以复加。
“哈哈哈哈,朕的肱骨贤臣终于回来了!”
乾帝更是亲自迎出门来:“玄机,辛苦你了!”
这个头截九龙金冠,身着明黄锦绣袍,虽有几分沧桑之色,却面白如玉,龙行虎步的中年,便是大乾国君,杨盘。
“为国分忧,为陛下分忧,乃为臣本分,何谈辛苦?”
洪玄机不苟言笑,哪怕乾帝让他免礼,他也仍一板一眼,以君臣之礼参见过乾帝,才起身肃容道。
乾帝挥手道:“这不是朝堂,玄机也不必拿朝堂那一套出来。”
洪玄机神色正肃,言词灼灼:“陛下,礼不可废。”
“你呀你呀,让朕如何说你?”
乾帝无奈指了指他,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真情流露一般:“为人君者,都是孤家寡人,朕如今能有一个交心的人不易,也就是玄机你了,”
“想当年,咱二人被大军围困青杀口,还是你背着朕逃进山中,云蒙太师宇文穆孤身而来,千里追杀,你身受一百多处刀枪箭伤,尤自死战不退,带着亲兵与宇文穆厮杀,”
乾帝神色感慨,似陷入回忆:“最后还是玄机你和太上道的梦姑娘联手,方才将宇文穆惊退,令朕每每思来,都神心飘摇,激荡不已!”
“当年你我二人,何等肝胆相照!如今我为君,你为臣,怎的就能变了不成?”
乾帝责怪了一句,洪玄机急忙叉手连声告罪。
令乾帝又是一声叹息:“唉,看来你是一定要朕当这个孤家寡人了,罢了。”
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忽然话锋一转又道:“说来,当年听说你和梦姑娘鸳盟并缔,结百年之好,本想为梦姑娘封个诰命,可你却拼死推辞,朕也只好作罢,”
“月前,却听闻你家中恶耗,梦姑娘和你那孩儿……真是可惜可叹,玄机,你也节哀吧,不如朕为她母子儿人追封,你当年拒了一次,如今总不能再拒了吧?”
“君臣礼法,不能不尊。”
洪玄机生硬地回了一句:“至于那梦冰云,却是那太上道传人,又是青楼贱籍,怎能为朝廷诰命?臣若不推辞,岂非祸乱纲常礼法,为天下诟病?”
“至于她母子二人之死,却也是其命数如此,也是她心思不诡,才招致此报,臣已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陛下倒也需为此徒废心思,”
“一贱籍妾室,区区庶子,追封之事,更是万万不可!”
“你这脾气啊!”
乾帝一脸气恼地指着洪玄机,不过眼中却着实不见一丝不满,反隐隐有一丝满意。
“罢了,这是你的家事,朕也懒得去管了。”
洪玄机施礼道:“多谢陛下挂怀!”
乾帝摇摇头,回转龙椅,坐下道:“玄机,你也坐下吧。”
指了指边上的坐椅,待洪玄机撩起衣袍坐下,才道:“你方才回京,可知近日京中发生的大事?”
洪玄机躬身道:“臣已得汇报。”
乾帝也不以为奇:“卿有何看法?”
洪玄机起身拱手道:“百圣齐鸣,文道圣光,是国之祥瑞,此乃天佑陛下。”
乾帝讶道:“哦?卿不以为其中有诈?”
“既是百圣齐鸣,诸子共鉴,想必不会有假,”
洪玄机拜道:“陛下当寻出新圣,迎入朝中,鼎定我大乾文运。”
乾帝不置可否:“我听闻,玄机近年来埋首经文,苦研文章道理,如今在文人士子之中,颇有威望,更是开创理学一脉,隐有文道宗师,文人领袖之气象,”
“若是迎新圣入朝……”
乾帝面上露出几分迟疑,两眼看着洪玄机。
洪玄机拜道:“陛下多虑了,”
“为臣本分,只要能为国分忧,区区虚名,不过浮云,臣怎会在意?”
“文章道理,乃是立世之本,教化天下,巩固国本之用,哪里是为了争什么宗师领袖?若有如此之人,必是欺世盗名,惑国殃民的妖人,臣请陛下诛之!”
“不愧朕的武温侯,也只有玄机你,方才能令朕宽心,既然如此,你本就隐为我大乾文道魁首,这寻找新圣之事,便交于你吧。”
“臣遵旨!”
乾帝抚掌大笑,忽而眉头微皱:“说起这文章道理,教化天下,朕倒是想起了近日的一桩市井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