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志先在盆里洗了手,又用毛巾仔细地擦干,这才拿起青花瓷罐子,细细摩挲起来,他一边摩挲一边说,
“从外形上来看,这是典型的明代将军罐,为什么叫将军罐呢?将军罐和美人瓶,都是根据陶瓷外形定的名。
你看这个罐子,肩膀收敛,瓶身直,肚腹平,像不像将军的身体?这宝珠顶盖,像不像将军的头盔?”
元妮一看,果然如此,她忍不住笑了,“原来这就是将军罐。”
“再看釉面,这是先烧好白瓷,然后在瓷面上作画,再进窑二次烧制,所以图案才会这么灵动,让我们来看看图片内容……”
王同志是此中行家,他一边分析,一边给元妮讲解,说的如痴如醉,随着他的讲解,元妮也沉醉其中。
就在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王同志手一颤,将军罐差点掉地上。
他放好了将军罐,又稳定一下情绪,这才说道,“请进。”
这是办公室,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能拦着人不让进啊。
“老王啊,你关着门,我差点以为你不在,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两位老同志。”王同志的顶头上司,文化馆的馆长推门而入。
馆长身后跟着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看到这两人,元妮大感惊讶,因为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耿春来的姥姥和姥爷。
耿老头和耿老太太看见元妮,也是同样的惊讶。
馆长说道,“耿同志和他的爱人都是从京城来的,他们喜欢古董收藏,听说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就想找你聊聊。”
王同志立刻上前热情握手,“馆长实在是过奖了,我只是懂一点皮毛。”
“哈哈哈,不要太谦虚,你们行家坐在一起聊聊吧,我就不凑热闹了。”把人介绍到位了,馆长就走了。
王同志看了看元妮,又看了看耿老头和耿老太太,都是关系户,那就一个一个来吧,
“两位老同志你们先坐坐,我先帮这位小同志讲一讲将军罐。”
耿老头和耿老太太也看见了桌上的青花瓷将军罐,俩人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元妮的,“我们也听听,长长见识。”
王同志谦虚了两句,继续刚才的话题,“小元同志,你看罐子上面的图片……”
青花瓷将军罐上画的是荷叶缠枝莲花,莲花荷叶是古瓷器上常见的图案,有很多种寓意。
若是跟佛教有关,就是连绵不绝,生生不息的意思。
若是皇帝赐给大臣,那就是寓意清廉,希望群臣不要贪腐。
还有民间百姓,也喜欢用这种图案,寓意好运连连。
这个将军罐是哪种情况呢?这就要看罐子底部的铭文了。
讲到这里,王同志把将军罐倒了过来,结果发现,罐子底部一片空白。
这也是元妮一直无法顺利断代的重要原因。
瓷器也是作品,一件精美好瓷,往往会在底部标上出品年月,还有出瓷的窑口。
“什么标记都没有,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这件瓷器不是官窑出品,民间烧制的瓷器没那么多讲究。”耿老太太插言道。
“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罐子的画师也是烧瓷人,他早就把标识画在图案里了,只要好好找,就能看出来。”耿老头补充道。
王同志放下将军罐,鼓掌道,“二位老同志不愧是行家,你们说的很对,我个人倾向于后者,让我们看看,这缠枝莲花图案中,到底有没有罐子的信息。”
元妮连连点头,今天听到的,都是她未曾学过的东西,真正长见识的人是她。
耿老头跟耿老太太,早知道元妮是自家孩子,所以拿出教导晚辈的态度,不但细细引导,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同志也时不时补充几句。
大家伙在莲花缠枝图案中,找到了一个倪字,倪字为草书,笔画贯穿于荷花图之中,不细看看不出来。
以此为依据,很快就锁定了一位书画大家倪瓒。
倪瓒的时代,贯穿元末明初,他少年成名,有很严重的洁癖,因此不曾入仕。
此人是个书画全才,早年家庭富裕,全靠兄长养活。
倪瓒也是知恩图报的人,为了给兄长祝寿,他亲手烧制了这个青莲荷花将军罐,罐子上的图案是他自己所画,具有很高的价值。
“倪家富甲江南,估计窑口都是他们自家的,所以倪瓒没有在罐子底部留铭文,而是在图案中藏了自己的姓,要是不看图,就看不懂这幅珍品啊。”王同志十分感慨。
“可不是吗?倪瓒号称书画全才,这罐子是他自己画亲手烧的,珍品无疑了。”耿老爷子盖棺定论。
“谢谢几位了,要不是你们,我还蒙在鼓里呢,那成,我就按照你们说的,告诉我亲戚了。”元妮笑着感谢。
一听元妮这么说,耿老爷子和耿老太太就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这话只能哄哄王同志,却是瞒不了他们。
要知道,元妮全家都在农村,哪里能有收藏古董的亲戚?
王同志却是当了真,“你跟亲戚说说,看他想不想转让这个青花瓷罐?私人收藏这东西没啥意义,不如换几个钱花花。”
元妮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老人留下的,估计他想留个念想。”
元青花瓷存世量极少,凡是真品,各个都价值连城,元妮既然知道了这件瓷罐来历,怎么可能低价转卖?
耿老爷子和耿老太太在一旁帮腔,“老人留下的,肯定是要代代传,咱们就别打这罐子的主意了。”
王同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我要,是县里想搞个陈列馆,总得有东西往里放吧?”
耿老太太一拍大腿,“这好办,下乡去收啊,我们找你,就是想请你当向导,带我们去乡下走一遭,当然了,所有的经费都由我们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