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佐走到了平台边缘，凝视着远处的星河。

“有些话凌霄或许已经跟你说过了，比如高考制度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选拔人才，而对于还未真正见识过人间残酷的你们，争强斗胜并不适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没错的。”

“我以前还在巡考司工作的时候，知晓了为什么没有全国武状元的原因后，也曾经一度是这么想的。”

“但，后来走上了更高的位置，看事务的角度不同，我也明白了其实江陵王也没有想把路堵死。”

“只是……要成为武状元实在太难太难。”

“历史上那两个考了299分的人，其中有一个也是史上最年轻的王侯，封伯之时仅仅三十岁，如今只差一步之遥就可成为最年轻的武王，是老夫此生见过天赋最高之人……”

“当然，指的是你出现之前。”

“连他都差了一步，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了。”

“你今日破壁，老夫内心，是真的叹服，老夫也期待着，有朝一日你会打破更多的记录。”

站在马公佐背后的沈前微微欠身，表示对长者赞许的答谢……

这也是从石定言借他的有关尊师重道的书籍上学来的。

“然而，沈前同学，这鼎全国武状元的帽子，这项前无古人的桂冠，你真的准备好戴上它了吗？”

忽的，马公佐话音一转，缓缓问道。

沈前挑眉，心中有波澜起，但随即意识到马公佐不会无缘无故的想要针对他，于是又平静了下来。

“请马部长教我。”

“江陵王设置三关终极考核，既是为了修正高考的目的，但反过来说，也是为了让全国状元真的出现时，能做到无可争议！”

沈前微微点头，这一点他刚才也想到了。

“然而越是如此，你越会成为一个标杆，当高考结束你登上了山巅，自然会有无数爬山的人掉转方向，朝你而来。”

“你……准备好应付那无数的挑战者了吗？”

沈前一怔，随即皱眉，这一点倒是他没有想过的，但的确又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形。

武者，没几个是能轻易信服别人的。

他虽然一路登顶，但他并不是和所有的人都交过手，诸如王朔之类的天才，一定还有。

若一个武状元的名头就能唬住他们，那他们也走不到今天的高度。

就算不是为了争胜，只是单纯的想要切磋，沈前敢保证，自己也一定会忍不住。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

马公佐斟酌着言辞，继续说道，“我人族自灵气复苏以来，在无数先辈武者的努力下，一路走到今日终于算是在这混沌世间重新站稳了脚跟，至少大概看起来，还是一片承平。”

“但，沈前同学你应该也清楚，外部的威胁从未少过……至少距离恢复灾变以前的霸主地位，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沈前点头，且说他知道的，像是妖兽之患就从来没有真正的平息过。

比如他以前的故乡，那被神秘大蛇吞噬的陆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不止外部，内部也总有一些隐患……人有善恶忠奸，这是任何时代都避免不了的事情。”

“你在人族内部老实待着自然没有问题，但你总会走出去，风雨是必经的，可如果暴风雨来得太早，来得太猛烈，那么就不是好事了。”

“您是说，我可能会被外部的威胁针对？”沈前问道。

“不是可能，是必然。”马公佐严肃道，“关于这点，我人族经历过太多惨痛的教训，你要明白，在种族存亡之前，没有对错，我人族强者屠杀……妖兽巢穴的事情一样数不胜数。”

沈前一时默然。

马公佐也沉默了一会，方才轻叹一声道，“对沈前同学讲明白其中的利弊是老夫的责任，但如何选择依旧是你的权利。”

“我给你的建议是……缓一缓，属于你的荣誉无人能夺走，但也许现在不是最合适公布它的时机，省状元的名头已经足够耀眼。”

“或许等到秋季，等沈前同学再为自己获得一些保障，时候也就到了。”

“秋季？”

沈前抬头，“秋季有什么？”

“有另外一场更加浩大的赛事，那将会席卷你所有的同龄一辈，将会有更多数不胜数的妖孽冒出来……那是一个无比广阔的舞台。”

马公佐意味深长的说道。

“如果沈前同学同意我的建议，属于全国武状元的奖励会照常发给你，我也会适当在其他方面作出补偿，或者沈前同学可以拒绝，好好考虑一下，不急着答复我。”

马公佐说完后就安静了下来，留给沈前思考的时间。

而沈前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这……要怎么选？

这剧本不对

人的一生要面临很多选择。

沈前莫名有一种类似心悸的感觉，冥冥之中，隐约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将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选择。

成为史无前例的全国武状元，成为最耀眼的星，光芒万丈，抑或是暂时蛰伏，锦衣夜行，闷声发大财。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登高可望远，但一旦跌落，必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称颂和诋毁，从来都是对等的。

沈前眺望着璀璨星河，渐渐走神。

回望过去的一生，在系统出现之前，沈前谨小慎微，努力抓住可能的每一丝机会，寻求翻身的筹码，却又总是被打落回现实的尘埃。

他从不特殊，只是一个艰难行进的微不足道的普通少年。

他经历的一切，注定了他稳健的性格。

过去四个月的经历如梦似幻，沈前看着自己一步步变强，他的心态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前尘往事，已敬过往。

那，以后呢？

自己又该走怎样的路？

两人都沉默着。

这星空之顶上好似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马部长。”沈前忽地出声道，“历史上曾有两个考了299分的人，但您刚才只说了一个，那另外一个呢？”

“……死了。”马公佐轻声回答，“而他，只是这数百年来陨落的无数绝世天才中的一个罢了。”

“死于妖兽？”沈前问。

马公佐不语。

“总感觉你们都在隐瞒一些什么事……”沈前嘀咕。

“进了大学，你自会知道。”马公佐笑道。

“那时我得到第一块演武令，三师兄也是这么说的。”

沈前叹息，“所以啊，这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危险，或许……也远比我们想象的广阔。”

他转身回望来路，二十层阶梯在迷雾之中绵延往上，再也看不到，沈前忽地一笑。

“你想到了什么？”马公佐微笑问道。

“想到了一封信。”

沈前神色重归平静。

“所以，你有答案了？”见沈前没有多说，马公佐也不追问是什么信，他只是微笑问道。

“有了。”沈前点头。

……

省体育馆外，陆续有着考完的考生走出了考场。

他们聚集在了周围，议论着这史无前例的武科实战考试。

有人兴奋，有人觉得不可思议，也有人懊恼于自己的发挥，或是感叹自己运气太差，遇到的都是强者。

但总体而言，对于这些普通的考生来说，尽力就好。

武科大学录取主要还是看体能分，意志和实战是那些天才竞争的领域，却不是他们这些提前离场的人需要太看重的。

倒是参与了这么一次大场面更让他们觉得满足。

就在这时，考场的出口处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许多人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去。

“那妹子不是曹雯吗？”

“哪个曹雯？”

还有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明城那两个变态之一啊，今年的省状元热门！”

“嘶，曹谦的妹妹？”

“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出来了？”

人群变得骚动起来。

最后一场实战考试，考试的时长显然是和实力直接挂钩的。

越强的人，能打的场次越多。

此时聚集在广场上的，除了极少数运气不好的，大多水准都只是中下。

这也是他们为何震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