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楚年住的小区离体院不远,加上红绿灯的时间也只用了半个小时。秦进付了车费推门下车,一个衣冠不整地年轻男人擦着车门走了过去。那人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头发乱糟糟地纠结成一团,身上的衬衣皱的像是被水泡过的梅干菜,脚上的鞋子也满是灰尘。
秦进楞了一下才认出来那人是谁,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嘴上叫着那人的名字:“楚教,楚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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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年真的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脸色白得像纸,整个人瘦了一圈,两粒眼珠子定定地凝在秦进脸上,好一会才认出来他是谁,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不能算作笑容的笑容。
秦进抬手搭上楚年的肩膀,触手皆是硬硬的骨头,说他瘦成了一副骷髅也不为过。楚年在小区里随便找了个长椅,哑着嗓子对秦进道:“有事儿就在这说吧,家里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哪哪都是灰,还赶不上外面干净。”
秦进有一肚子问题想问,看着楚年这样子又不不知道应该从哪句起头,低着头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烟来,往楚年面前递了递。楚年接过烟,碾碎外包装,挑出几个烟叶子来扔进嘴里嚼着,一边嚼一边咳,脊背弯到了最低,脊椎骨从单薄的衬衣里支起形状尖锐的弧度,莫说同龄人,就是公园里遛鸟散步的退休大爷看起来都要比他精神些。
秦进半蹲在楚年面前,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楚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又没塌,你何苦把自己糟蹋成这幅样子!”
楚年挥开秦进扳着他肩膀的手,眼睛里是死灰般的颜色,空茫茫的没有一点光,他道:“你的天没塌,我的天塌了……”
秦进皱了皱眉毛:“这话什么意思?”
一滴泪,极烫的一滴从楚年眼睛里调出来,“啪”的一声落在秦进的手背上,秦进惊得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下,慌乱间听见楚年沙哑的声音:“周赫森病了……癌……”
楚年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子有点丢人,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狠狠抽了两下鼻子,接着道:“他原本没打算告诉我,我无意间撞见的,我撞见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
秦进觉得自己好像被小乐传染了,张嘴就开始结巴:“那,那次在酒店,就是你喝醉的那次……”
楚年明白秦进想问什么,似哭似笑地点了点头:“对,他那时候就病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强行让我离开周家,给了我很大一笔钱让我开始新的生活。”说到这里楚年突然哽了一下,他抬起手无意识地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
那些看似寡情的表象之下竟然掩盖着这样残酷的真相,秦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沉重的压抑。他仿佛从楚年身上看见了自己的陌路,在生活的安排与命运的波折面前,爱情这东西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任何语言安慰在这种时候都是苍白的,秦进半跪在楚年面前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楚年真是瘦到了极致,嶙峋的骨骼撑起尖锐的线条,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疼。他仿佛累极了,把脑袋搁在秦进的肩膀上静静地靠着,不知过了多久秦进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传来阵阵湿意,没有任何哭泣的声音与歇斯底里,只有湿润的感觉在肩膀上不断扩大。
秦进突然不敢想象失去了周赫森的楚年该怎么活下去,那样漫长的后半生,他一个人要怎么走。
那个男人曾亲手将他从地狱里带出,如今又用死亡,将他再度送回。
街边的商店里播放着一首很有年代感的老歌,秦进听在耳里,无意识地跟着哼唱了几句——
匆匆爱你一场
不管换来一身的创伤
怕只怕人间不许姻缘长
匆匆爱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