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酸了,庄念长长吸了口气,起身时不小心按在碎瓷片上,刺痛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收回手,低头检查掌心的伤,只看到黑黢黢一片。
他徒劳的揉了揉眼睛,闭上又重新睁开,试了不知多少次,弄得满脸泥巴才停下来,然后蜷缩起双腿,将头埋了进去。
他还没有习惯做个盲人。
...
他在这间房子里住了九十八天,房间昏暗,有时睁眼闭眼都是一个颜色,他是靠着佣人来做饭的频率计算时间。
可这仍不准确,某次他没有听从钱争鸣的安排去院子里走了一圈,钱争鸣知道后将他关进楼梯下面的储藏,那段时间三餐的时间相隔很远且不规律,他无法计算具体天数。
他觉得自己已经濒临死亡,钱争鸣就是在那样一个节点放他出来,还反常的对他解释了很多。
钱争鸣说他们有相似的经历,都尝过爱人的背叛,最不能忍受当面答应他,又很快欺骗他,他请求他不要对他撒谎,语调堪称卑微。
然后钱争鸣为他放好了热水,准备了新衣服和丰盛的一餐。
他们坐在一块边吃边聊,那一餐庄念吃的并不得体,他饿太久了。
钱争鸣离他很近,不厌其烦的为他擦嘴。
饭中,钱争鸣说,“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记住,你现在经历的这些,都是因为顾言。”
“而我是照顾你的人,即使不那么合格。”
钱争鸣鲜少和他提及过去,这很符合事故之前他们并不相熟的言论。
钱争鸣是在救了他之后才打听到,车祸是因为他从前的爱人移情,他们中间涉及了一笔大额财产,对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毁掉那份公证过的财产共有协议。
因此钱争鸣说,在他有能力自保之前,越少人知道他还活着越好,否则谁都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故技重施,更不保证他还能再得救一次。
庄念环着双膝的手勒紧,肩膀细细密密的开始发抖。
不知在地板上坐了多久,臀腿都有些发麻时,房门打开了,吱呀一声。
庄念侧着耳朵,听到渐远的脚步笨重,合着塑料袋摩擦的动静往厨房方向走去。
“你来了。”他用中文说,“辛苦。”
因那人从来不与他交谈,庄念也就无所谓说哪一种语言。
他一度以为对方是个哑巴,直到对方回答了钱争鸣的问话。
庄念起身理了理衣服,即使看不见,还是低下头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摸索着,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动作很慢,这样能让瞎子看起来体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