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尚未到,是偶遇了晏小将军。”
六安刻意强调了“晏小将军”,有意提醒。萧窈正?要推开窗的手顿了顿,看了眼?书案对面的崔循,神?情中除了偶遇晏游的惊讶,又?有些许犹豫。
崔循注视着她,不言不语。
晏游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窈窈?”
似是疑惑她为何听了回禀,却迟迟没有动静。
萧窈知道不该再耽搁下去,推开半扇窗,向外看去?。
晏游坐于马上,身着甲胄,额发似是被汗水浸过,脸上似是也灰扑扑的,沾着些尘土。满是笑意的目光落于她身上,调侃道:“是睡着了?”
萧窈欲盖弥彰地咳了声,干巴巴笑道:“你怎会在此?”
“今日带兵出营演练,回程见着一行车马,想着兴许是你自阳羡归来,便过来看看。”晏游解释过,又?问,“这?些时日玩得高兴吗?”
“自然?。”萧窈忙道,“我带了些礼物给?你,是叫人送到营中,还是你在城中的居所?”
晏游一笑:“不急。过两日休沐,我自去?取就是,也好听你讲讲这?些时日的趣事。”
萧窈见他似是有要离开的意思,连忙又?点了点头,隐隐带着些催促的意思:“你既还有要务,便自忙去?吧,不必在我这?里耽搁。”
晏游若有所思,只?是回望远处的兵士,还是没在此处多加逗留。与她道别后?,一扯缰绳,掉头而去?。
萧窈趴在窗边,看着他的身影远去?,不经意间舒了口气。
只?是回过头,对上沉默的崔循,又?哽住了。
崔循的面色很平静,眉目舒展,看起来风轻云淡。在萧窈愈发心虚之时,笑了声:“你方才在怕什么?”
萧窈:“……”
她扯着膝上的薄毯,欲言又?止。
“怕晏统领知晓你我之间这?样亲近吗?”崔循顿了顿,“还是说,你认为我见不得光?”
萧窈目瞪口呆,边摇头边摆手:“我并没这?个意思。”
崔循:“嗯?”
萧窈几乎要百口莫辩了。
她方才并没想太多,只?是本能使然?,就好比她并不想重光帝知晓自己与崔循的往来有多频繁、多密切一样。
但她也知道自己该给?崔循一个解释,只?得硬着头皮道:“他与我阿父一样,有些……古板。若见我与你这?般亲密,总难免会觉着不妥,纵然?不会当面训斥我,也少不了明里暗里规劝……”
“就像你从?前总是叫我‘自重’一样。”
这?一解释似乎说服了崔循。只?是转眼?间,他却又?道:“你我早日成?亲,便不会有这?样的顾虑。”
他又?在明里暗里催促她落实“名分?”。就如同前几日,要她回去?考虑婚期定在何?日。
萧窈端起茶水抿了口,没再回避这?个问题,想了想道:“你既已征得崔翁同意,便只?管请他去?向我父皇提亲就是,我不会回绝,父皇也只?有应允的道理。至于婚期这?等事宜,三媒六礼,自然?也有人算良辰吉日,又?何?必一定要问我?”
她自问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清楚明晰。崔循脸上却并不见多少喜色,反倒重复道:“你不会回绝?”
萧窈颔首:“我担保,不会出尔反尔。”
崔循道:“为何?不是欣然?应允?”
萧窈被他给?问愣了。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好在翠微恰过来解了此围。
“城门将至,公?主应当回宫,少卿应当也该回自家才对,”翠微态度透着些拘谨,却还是提醒道,“不如暂且就此作别吧。”
崔循知她曾是萧窈长姐的侍女,萧窈素来爱重她,不能以等闲仆役视之。加之这?话确实占了道理,遂起身道:“是我叨扰了。”
他才离开,萧窈便彻底没了正?形,向后?一仰,躺回引枕。
“按这?个来吧,将那套泥人也一并给?谢娘子。”她指了指先前随手撂开的礼单,“回宫整理了行李,叫人送去?。”
翠微应下。正?收拾书案,见那几张写写画画过的纸,一眼?就认出并非萧窈的字迹。稍一迟疑,问道:“这?几页纸……”
“是他画的地形图,”萧窈道,“与书册一同收起来就是。”
翠微便没当废纸扔掉,妥善收好:“少卿实是博闻广识。”
萧窈道了声“是”,怀中抱着薄毯,在翠微以为她已经睡过去?时,又?冷不丁道:“他这?样一个人,几次三番求娶,我却还不曾积极回应……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
翠微愣了愣。将她这?话在心中过了两回,摇头道:“并不应当这?样论。更何?况,公?主也很好,无论配哪个郎君都是绰绰有余,无需妄自菲薄。”
“也就你们会这?样想。”萧窈笑了声,看着空荡荡的车顶,自言自语道,“……快到年末了。”
翠微笑道:“是啊。若还能如去?岁那般落场大雪,便再好不过了。”
“年末是官员考较、调任,也是评品推官的紧要关头。”萧窈顿了顿,“若我未曾猜错,阿父兴许也会趁此机会,将湘州任职的王将军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