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冰冷的小手慢慢暧了起来。然后,他就一直握着了,即便已经挤过那人潮较汹涌的地方,他也没有放手。
她就这样让他牵握着,什么也没说。
可他晓得,她知道了,知道他不识字。
这女人顾全了他残余的自尊与骄傲,在这之前,他甚至不晓得原来他还残留那些没用的东西。
张扬不知她想些什么,他没有回头看,即便她没有抽手,还顾着他的面子,他仍怕会在她眼圼看到掩藏不住的隐忍。
然后她停了下来,他心头一紧,不得不回头,欲解释他只是因为担心她再跌倒,所以才会继续握着她,谁知回首却见她只是被一旁吹着笛子,变绳子戏法的天竺人吸引了。
那天竺人让绳子随着笛声从竹笼中冒了出来,不借任何外力就如蛇一般在半空舞动,让她看得一愣一愣。
旁边又传来掌声,她转头再看去,只见那儿有个杂耍艺人用十指在操作一模样可爱的悬丝傀儡,他每一根手指都套着一个指套,上有细线连到傀儡木偶上,操纵那傀儡走路、翻滚,甚至用腈语和那木偶一搭一唱的,让那木偶看来栩栩如生。
这儿聚集的商人从四面八方而来,那些连眼珠发色都不同的商旅,卖的商品更是五花八门,除了各式香料,五颜六色的织毯、丝绸,还有羊毛、兽皮,当然也有许多人贩售马、牛、羊,买卖驴子和骆驼。
“这儿怎会这么热闹?我以为你说这是荒城。”“十多年前是。”发现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他心头一松,解释道:“你看到旁边那雪山了吗?”她转头看去,看到城外远处那座连绵的雪山,她知道两人就是翻过了那座山脉,才到了这儿来。
他站在她身后,以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解释:“这座山脉长达千里,山上的雪,终年不化。山脉南边自古就是丝绸之路,一路上大城小城不少,可那儿早已被蒙古大军把持。”她知道丝绸之路,她从书册上看过。
他告诉她:“大军军队是由各种不同的蒙古部族组成,那些部族间也不是真的就合作无间,你给了这位族长规费,就不能不给那位族长送礼,若一个不小心,错判了情势,得罪了其中一位,那整年的商货被没收充军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更别提时不时有军爷这要拿、那要吃,就算没付钱,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的自认倒楣。”她领悟过来,“所以商人们才聚集到这里来。”“对,久而久之,山脉北边的这座荒城,就成了一些没那么多钱打通关节的商旅,趁冬季私下交易的聚集地。”她在他身前转身,好竒的仰头看着他:“但这儿,至少得多绕上百里吧?”闻言,他再道:“虽然得多绕百里路途,可商旅们大老远来,千里都走了,当然不在乎这区区百里,况且少了军爷们的剝削,利润可远比走南边那儿丰硕许多。”确实,若无利可图,也没人会大老远绕这么一大圈,横跨那雄伟的雪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就差点死在那里。
“为何要趁冬季?冬季不是更不好--”
她话到一半,自己反应过来,喃喃道:“因为冬季严寒,走商难,行军也难。”“对。”他看着她,扯了下嘴角,“你很聪明。”这句称赞,让她眼一黯,脱口就自嘲的道:“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一愣,她也是。
一时间,绣夜有些尴尬,怕他间起她为何会这样说,她垂下视线,慌忙从怀里掏出那张被揑皱的单子,道。
“我们需要买胡麻、枸杞、藿香、肉桂……之类的,你想这儿有吗?”她的嗓音,微紧且哑。
他知她在转移话題,只轻握着她的手,淡淡道:“那应该是在前面右手边那条街,我们过去看看吧。”绣夜没抬首,只点点头,任他再次牵握着她的手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