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珏,“兰侍郎休省,小王竟不知道。朝中一段时日不见兰卿,当要失色,当要寂寞。”
兰珏双膝一屈:“臣万死不敢承王爷之言。”
怀王起身:“啊呀,兰侍郎,快快请起,此时此地,小王面前,怎生这般客气。”兰珏还未站起,怀王的双手已扶住了他的双臂。
兰珏心中略一顿。怀王的手在他臂上握了一下,方才松开,温声道:“兰侍郎若不急着赶路,可愿与小王同到亭中坐坐,略叙一叙。”
兰珏恭敬再行一礼:“臣多谢王爷抬爱。”
进了亭子。云太傅之子向兰珏行了一礼。怀王先入座,待兰珏在下首坐下,怀王又道:“云毓怎么也站着,快坐。突然的就都客套起来了。小王可不是个好规矩的人。”
珝王笑道:“皇叔说的跟自己多不规矩似的。”
怀王笑着皱眉:“淘气,孤一向最正经不过。”又转目看向兰珏,“兰侍郎休要听启绯胡言。小王可不是个乱七八糟的人。”
怀王喜好男风,世人皆知。一向有些风言风语,说自从怀王摄政之后,朝里年轻俊俏的官员就越来越多了。兰珏倒不曾避讳过,一则,他是先帝钦点的探花,众所周知,靠了老丈杆子和太师府的粗腿升迁;二则,凡知道些内情的都晓得,怀王爱少年,兰珏自知,自己这把老壳子,怎么刷漆也不像十七八了。此时的亲切,应该还是为了玳王的事。
兰珏便就只管赔笑。云毓也跟着一笑,在兰珏下首坐下。
怀王又道:“今日真是个踏春的好天气。旷野之中,徐徐而行,观新柳,访杏花,方不负如此晴日。”
兰珏道:“王爷真心风雅。”
云毓道:“臣等随行,亦跟着风雅了。”
怀王淡淡笑道:“过誉过誉,孤是个最庸俗不过的人。只能走动走动,四处瞧瞧,写不出诗,也作不了画。徒对大好□□矣。”
珝王道:“皇叔太自谦了,皇叔年下赏给侄儿的那张神像,侄儿大年初一贴在门上了,谁看谁说辟邪。”
怀王敛起笑:“休想再让叔给你画嫦娥了。”
珝王嘻嘻笑道:“侄儿错了,侄儿还想请皇叔帮画一张吴刚,好和嫦娥凑成一对儿。”
怀王眯眼佯怒,珝王吐吐舌,做讨饶状,云毓跟着笑道:“和嫦娥作一对,不应当是后羿么?”
怀王挑眉看向珝王:“要不叔把吴刚后羿都给你画了,你连门头都贴上?”
珝王一揖:“多谢皇叔。那小侄明儿就上门求赐。”
怀王道:“呿,哪那么快,作画,当要酝酿。”
珝王道:“皇叔莫酿太久,让嫦娥孤孤单单过中秋就行。”
兰珏跟着在下首噙着一丝不失恭敬的笑意听。怀王与珝王这般当着他的面打趣,亦是向臣下示惠的一种。这时更要恰当好处地表达领受。
云毓多半时候亦是与兰珏一样,偶尔插上一两句言,看似活泼,却从未失分寸。他除了进亭时行礼,未怎么与兰珏直接说话,但目光神色及微侧的坐姿却透露着对兰珏的敬意,丝毫不让兰珏感到被冷待。
兰珏不由在心里赞叹,不愧是太傅之子,看年纪,也快进朝廷了。来日前程定不可限量。
这时怀王又看向了兰珏:“说起诗画,兰侍郎才是行家。字更是本朝一绝,小王从未得你墨宝,甚憾之,得闲可能向你讨教一二?”
兰珏起身行礼道:“岂敢岂敢,臣素不擅丹青,更不通格律,字迹鄙陋,能得王爷指点,乃臣之幸。”
怀王道:“兰侍郎还是太客气了。”示意他回座,就此把话引到诗文丹青上。
怀王说话,素难应对,一句话里往往有许多种可能的涵义,不知道哪点才是真的。兼之言语无什么套路,时刻出其不意,令对答者如夜行山路一般,稍有不慎,便不知会滚跌到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