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几日,怀柔公主丰克里宜尔哈终于“病愈”,她着和硕公主吉服,亲自前往御前,向皇帝正式谢恩,感谢皇帝赐她这门婚事的同时,也向皇帝保证,日后远嫁喀尔喀,一定会好生相夫教子,绝不辜负皇父期许。
对此皇帝总算稍稍满意,便命内务府加紧筹备怀柔公主的嫁妆,并下旨以固伦公主的规制为她在京中修建公主府。
建了公主府又如何?又不能住下!舒锦心中愤懑,只觉得皇帝愈发虚伪!
更令舒锦愤懑的是,丰克里的婚期就定在今秋八月,一时间对皇帝的厌恶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初明明说可以最迟明年下嫁!
皇帝却以喀尔喀世子大龄待婚为由,生生将婚期提前了小半年!
如此一来,三公主能够在懋妃膝下的承欢的日子也不过就只有区区半载光景了。
丰克里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原本天真烂漫的眼里如今竟多了几分坚毅。这个被懋妃娇宠着长大的女儿,仿佛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这样的成长,让舒锦松了一口气,若无这份坚毅,那又如何在苦寒的喀尔喀立足脚跟?
可这份坚毅,却不知是用多少泪换来的。
皇帝的冷血,生生逼得这个孩子再没有了半分稚纯与天真!
舒锦可想而知,懋妃该有多心痛。
她特去凝春殿宽慰过懋妃几次,懋妃以泪洗面,着实叫人不忍。
雍正二十二年秋,谧妃喜得嫡孙,而懋妃却含泪送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自怀柔公主远嫁后,懋妃就病倒了。
舒锦忙不迭放下手头的宫务,亲自去凝春殿探视,但懋妃却比想象中要坚强许多。
“娘娘放心,臣妾不会倒下!臣妾会耐着性子等着!”懋妃咬牙切齿。
舒锦知道,她这是在等皇帝死!因为只有皇帝死了,丰克里才有可能回京。
舒锦心中也无比渴盼着雍正赶紧去死!
这个糟老头子一天不死,还不晓得要有多少人遭殃!
舒锦冷幽幽道:“放心,就快了。”m.
懋妃先是一愣,旋即一喜,“娘娘怎么知道快了?”
舒锦眸子冷涔涔的,“因为皇上这般心急。”——皇帝要在自己死前把怀柔的政策搞定!
懋妃若有所思,她眼中带着恨毒与渴盼,重重点头道:“那就好。”
回澹宁殿的路上,下起了秋雨,才八月光景,这秋雨却比她想象中还要湿寒。丰克里此去路途千里,秋雨愈寒,只怕抵达的时候,便要下雪了。
希望这个小女孩再坚强一些吧。
秋雨簌簌,舒锦立在雨中,远远望着渺茫的天际,然而远山早已在秋雨中朦胧。
“娘娘,外头冷,您快进殿吧。”首领太监张守法连忙提醒。
舒锦幽幽道:“本宫不冷。”
此时此刻,冷的是远嫁途中的丰克里宜尔哈。
她原是长在京中一朵蕙兰花,如今却被她亲生父亲生生挪去了冰天雪地的喀尔喀。
兰若嬷嬷低声道:“娘娘,事已至此,眼下也只能静候佳音了。”
兰若这话……像是在敬候怀柔公主的佳音,实则是在敬候皇帝驾崩的佳音。
舒锦轻轻嗤笑,“放心,本宫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她亦无比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儿子,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儿子是怎么都不必担心被送出去做怀柔藩蒙的工具!
清朝的怀柔政策是无比成功的,这些个被笼络的部族,帮着清帝打噶尔丹、平西藏,也算是颇有功劳。喀尔喀更是功勋卓著,所以丹津多尔济为子求娶公主,雍正自然不好拒绝。
无数公主、格格们的远嫁,换来了边疆安定。
可这里头有多少血泪和苦楚,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这个秋天少了丰克里的笑声,似乎比往年格外冷寂些。
因天气冷肃,懋妃便愈发少出门。
雍正二十二年十月,怀柔公主的第一封家信送到京城,信中言额附十分敬重她,喀尔喀的羊羔亦十分肥美,此地牧民百姓无不仰慕圣恩——信中对皇帝多有吹捧。
但舒锦与懋妃都心知肚明,丰克里这是长大了、懂得忍耐了、也懂得该怎样让自己过得更好些。
懋妃红了眼圈,“这孩子,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舒锦幽幽道:“这是她的生存之法。”
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才能在喀尔喀那种彪悍之地生存。
懋妃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娘娘,臣妾……等不急了!”
舒锦急忙握住她的手,“别急,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