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冥山脚云霄城中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更夫。
更夫的工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白天睡觉晚上打更,晨昏颠倒黑白混淆,初一提灯十五看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行走在云霄城的大街小巷中,伴着寂寂月色,伴着墙头三五不时路过的黑猫,就这么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一晚,他照旧提着自己的破旧灯笼,拿着自己打更的家伙什,从云霄城主道一路敲着绕到城门旁的次干道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的声音从高耸的城墙下直攀进内侧的屋子里去,伴随着他的声音,好几个亮着烛火的窗户慢慢熄灭了光亮。
这一天晚上比起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硬要说又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是他路过云霄城中好几年都不怎么开张了的醉红苑时,诧异的发现楼上灯火辉煌,莺声燕语,正有花娘口里掩着帕子,目光流转,滴溜溜的对他抛媚眼。
张大头吓得连忙垂着头走过去了。
罪过罪过,看来着云霄城外近来是有了什么大事,怪不得傍晚见着许多不熟识的面孔在路边吃馄饨。
来的大约都是些江湖人士,齐齐配着刀,把张大头惯常吃的那家馄饨摊子坐了个满,害他一觉醒来腹中饥饿,却只能在摊子外面眼巴巴看了一会儿,又团团转着回去了。
对于他这种平民百姓来说,江湖人着实是不好惹的,脸皮厚不说,还喜欢动刀动枪,打起来人命也不要,当真是吓死人。
想想最近云霄城官府贴出来的紧急告示,大约对于近日陆续进入云霄城的江湖人士,官府也是很头疼的。
而至于那些江湖人士为什么直往这小城汇聚,官府那边却纷纷讳莫如深。
倒是傍晚他啃着自己烙的分外难吃的玉米饼子路过城里平日最热闹的云来客栈之时,在那门口说书先生的茶座旁听了一耳朵。
说是……城门外那个什么教的教主,从鬼头崖上掉下去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教呢?
张大头咂咂嘴,心不在焉的又敲了一下手里的梆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一下从高耸的城楼上掉下来,正好落在他的脚边。
“谁?!”
张大头吓了个够呛,猛然一颤把梆子都掉了,梆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抖抖索索的抬起灯笼微微一照,眼前光影一闪,一双血红的眼睛显现在他面前。
灯笼倏然掉在了地上,他还来不及喊出半个字,喉咙已被冰冷的手指扼住,脑子猛然一片空白。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连“我是不是要死了”这样的想法都来及在脑海中浮现,只来得及感到喉咙上刺骨的冰凉感,随后,耳边一声清越的铁器击打声响,眼前怪物的手瞬间从他脖子上抽离。
张大头全身抖如筛糠,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着眼前的怪物,雪白的长发与血红的眼睛,刚才掐着他的那只手此刻已是鲜血淋漓。
他看起来像个人,但张大头觉得,他更像鬼。
他没有看瘫在地上的张大头,而是微微仰着白纸一般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城门上,“怎么,这也是你圣母之心的一部分?”
张大头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
高高耸立的城楼上,正摇摇欲坠的,站着一个青色衣服的人。
夜风吹动着他的衣摆,让他看起来像是要从城楼上坠落下来,张大头还未来得及为他捏一把汗,下一刻,他的身体微微一动,纵身从城楼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