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应该从未将这件事告诉江川,但她自己心里恐怕无比清楚,现实有多么残酷。
新江市的江家,确实算得上有皇位要继承。在这种封建观念严苛至极的家庭里,她若是想要坐稳儿媳的位置,让丈夫顺利继承江家的产业,他们两人必须生出儿子来。
而且绝不能只有一个,生得越多越好。
郭建春是妇产科主任,地位稳固,大权在握,背景深厚。
她有充分的动机偷盗新生儿,也有能力去实施如此恶毒的计划,将无数家庭搅合得支离破碎,自己隐于幕后、全身而退。
更夸张的是,陈景生逐渐发现,江家根本没有年轻女性的生活痕迹。
家庭日常照片和艺术照相册中,从未有过小姑娘的身影,只有逐渐增加的男孩子,被郭建春或江川抱在怀里,养得精细。
外面的人说江家这两名大女儿早已出国深造,但陈景生怀疑事情没那么简单。
郭建春出身平凡,原本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大学生。她敢做事如此不择手段,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
而站在她背后隐匿无声的人,为了达成利益,只会比她更加聪明而残忍。即便事情没有摊开在明面上,江川也绝对知晓她的目的,不可能有丝毫无辜。
陈景生的心情在探索中越来越郁结,并于地下室里达到顶峰。
江家别墅有两层地下室。第一层是漂亮干净的红酒仓库,第二层却已经常年没人打理,伸手不见五指。
不同于干爽秋季的宜人温度,地下二层的体感极为幽冷阴森,泛着淡淡的灰尘霉气。
陈景生绷紧肌肉,拎出配枪,不由自主想到了宋葬提醒他的话。
——莫名其妙感觉很冷,说明有鬼来过,或者鬼在身边。
但他很幸运,地下室里暂时没有鬼怪,只有一张造型简陋的小供桌。
发霉的木桌上供着两张牌位。也许是太过疏于打理,香炉里的陈灰渐渐生出虫卵,流干的红烛化作几条虬结疤痕,狰狞丑陋地依附在开裂木纹之上。
放在牌位前的果盘,更是不堪入目,苹果萎缩成干巴巴的黑黄色,橘子外皮彻底腐烂,连视觉效果极为悚然的青色霉菌,也在日积月累中露出干裂的色泽。
陈景生用抹布抱着手,拉开供桌底下的两边抽屉。
左边藏着婴儿用的小包被,崭新又陈旧的婴儿奶嘴,从未开封的纸尿裤。
右边只放着一尊面容稚嫩的金童塑像,从头到脚都是纯金,唯独那双葡萄般圆润的大眼睛格外逼真。
黑漆漆的瞳眸与陈景生视线相接,好似活物。
“咣当——”
下一瞬间,响亮的碰撞声回荡于地下室内,吓得陈景生险些就抬枪扫射。
陈朽供桌在被他挪动时终于支撑不住,断了一条腿,抽屉底部彻底崩裂。
香炉倾倒,灰尘四起,小金童随之沉重摔落在地,“咕噜噜”滚出好几米远。
陈景生按住自己微颤的手腕,立在原地努力深呼吸,强压住心中惧意。
他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不去担忧,拿起桌上牌位细细打量,果然……两张牌位都来自郭建春的亲生女儿。
郭建春曾经应该也算爱过她们,爱得不多,但至少有过。
然而穷奢极欲的豪门生活能彻底改变一个人,享受权力的滋味也太过美妙,令人上瘾。
起初精心设计的牌位供桌,都在无人打理的岁月间化为腐朽。最终连她们的亲生母亲,也逐渐淡忘了女儿遭遇的不公与苦痛。
陈景生特意让自己感性地沉湎于悲哀里,刺入骨髓的不安恐惧,反倒慢慢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