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周翡,悚然发现方才自己心中所想居然和这小白脸异曲同工,忙以人为鉴,默不作声地低头反省去了。
纪云沉也没生气,坦然道:“不错,我不是殷前辈的对手……我岂止在武功上不是他的对手?”
谢允端着热过的米酒碗在掌中转着圈捂手,缓缓地说道:“纪大侠,言语好似飞沫,有忠言如良药的,也有见血封喉的、勾魂乱魄的,出得人口,入了你耳,一旦你往心里去了,便是让人无形中摆布了你。人心险恶处,譬如九幽深谷,别人心机千重,算你一片赤诚,你那时年纪又轻,一时冲动上当,本不必太自责。”
纪云沉沉默地冲他拱拱手以示谢意。
殷沛却跳起来大骂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满门被灭是什么滋味吗?”
周翡忽然想起吴楚楚跟她说过的“端王”的来历,立刻下意识地看了谢允一眼。
只见谢允脸上依然是一片好脾气的宁静,连眼神也不曾波动一点,甚至还带着一点迁就似的笑容,仍是十分心平气和地对殷沛道:“殷少侠,冤有头,债有主,你讨债讨错人,别人纵然看你可怜,不怪罪你什么,你就能当自己赢了吗?那真正的始作俑者岂不是要笑你傻?”
殷沛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居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多谢公子替我开脱,”纪云沉说道,他倒是没听见闻煜在客栈外面对谢允口称“端王”,只听见白先生嚷嚷什么“三公子”,便也跟着口称“公子”,接着又说道,“但纪某确实犯了错,欠了债,没什么好抵赖的。”
周翡这会才知道谢允方才那句“至少人品还不错”是什么意思。一个人倘若还知道羞耻,还能坦然认罪,那不管他看起来多不痛快、多优柔寡断,当不成英雄,也不至于是狗熊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无端挑衅之前,殷前辈刚刚打发过北狗,当年身上本就带了伤,又遭我逼迫,不得已带伤而来。可即使这样,我仍然不及,比武时,他本可以杀我,却宁可震碎自己的剑,让自己伤上加伤,也没把我怎么样。我记得他当时说过一句话……”
周翡问道:“什么?”
“他说‘虽说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可以后几十年,必定是不好过的年头,你们这些后生们,往后有的是刀枪火海要闯,怎能无端折在我手里?’”
周翡端着酒碗放在鼻端,一时居然忘了喝。
纪云沉目光沉沉地盯着手中的米酒,他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曾经容易得意、容易冲动,或许心气有些浮躁,却又热血讲义气,一句投机,就能和别人一起喝个四脚朝天,两句不和,便又能抽刀拔剑大打出手。
不过二十年的风霜,足够将石头磨成砂砾,也足够让一个人面目全非了。
“我虽然败在殷前辈手下,却心服口服,自然要将人家的孩子送回去。”纪云沉说道,“不料我带着阿沛返回殷家庄的时候……”
殷沛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可怕。
周翡想了想,问道:“所以当时有人利用你消耗山川剑,在你走之后,又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