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响下课,裴宇从后排走来,勾过alpha的肩往外带,边走边问:“星期五开始放假,七天,你有什么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傅琛反问。
放假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昨晚oga打来电话,抱歉地说国庆应该不会回来了,他听后表情难掩失望,可还是语气平常地回道没事,我知道您工作忙。
oga在电话那端欲言又止,隔了一分钟后才道,你可以来我这边,妈妈其实也很想你。
他听闻觉得有些讽刺——如果真的想念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两次面。
有时候伤心事难开口,只能窝在心里,郁结成恙。他突然就明白施瑾了。
裴宇摆明了是早有打算,就等人开口问。所以傅琛一提,他就不假思索地回答:“城南那边新建了一条盘山公路,是我一个朋友的爸爸投资的,马上就要对外开放。他让我周五晚上喊几个朋友过去热场,正好我们周五下午没课,一起去么?”
“你不怕你爸再给你关禁闭?”alpha听后冒出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来,但裴宇立马就懂了。
大晚上的一群富家高干子弟聚在鬼气森森的盘山公路热什么场,无非是手痒了要飙车,上演一出速度与激情。
“明人不说暗话。你就说去不去?帮不帮我保密?”裴宇对他爸还是有点怵的,他无法忍受被关在家里出不了门的滋味。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裴多菲的这首诗是他的人生信条。
怕人不答应,他脑筋转了一圈找到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斯泽下周去墨西哥参加拉力赛,就当给他提前练练手,而且施瑾这几天不是心情不好嘛,你把他一起带上,开车散散心,吹一吹夜风,trt!所有糟心事通通抛之脑后、烟消云散!”
理由太充分,傅琛觉得自己要再说不就显得有点矫情了。何况对方最后一句话很对,他最近忙着陪同傅尧臣出席各种活动,忽略了施瑾,不然也不至于发生昨晚那样的事,险些酿成悲剧。
他们聊着聊着来到公用卫生间门口,遇见从里面洗完手出来的江知许,oga看见他们点头一笑,打完招呼,然后抽身要走,可被傅琛喊住了——
“知许,昨天谢谢你。”
江知许当然知道alpha为什么道谢,闻言轻描淡写地回答:“没关系,就当还你一个人情了。”
傅琛抿唇,看着倒映在对方眼眸中的自己,鬼使神差般问道:“周五晚上你有空吗?”
“怎么?”他挑眉调侃:“你要请客吃饭?”
“可以,不过留到下次吧。”alpha语气真诚,不像在开玩笑。江知许刚要回答自己随口一说,不要当真,就听见人又道:“周五晚上我们要去飙车,你想一起吗?”
“飙车?”
这是听着不像会从alpha口中说出来的两个字,与沉稳内敛的外表及极其不符的。江知许微感诧异。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像飙车这类危险系数较高的运动——在伦敦念书的时候假期和朋友去澳大利亚旅行,昆士兰州的大堡礁是极佳的潜水胜地,还有冲浪。但飙车是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不过出于新事物的好奇他点头答应,像上次面对alpha发出的生日邀请一样礼貌回复——好啊,那周五见。
裴宇口中的那个朋友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家里做矿产生意,早些年在南非开采了不少大型钻石矿,赚得盆满钵满。
富二代是个alpha,不过等级没有裴宇几个高,a级,染了一头张扬的红毛。他和裴宇性格相似,外向,自来熟,看见傅琛和陆斯泽俩热络地上前握手,报了自己大名,柯宴。
“南柯一梦的柯?”
“是,怎么了吗?”alpha问。
“没事。”傅琛摇头,却多留了个心眼。整个首都拥有此姓的人只手可数,例如柯市长,还有柯靳。他总觉得这三人之间有某种关联性,直到柯宴口中那位还没有到的人姗姗来迟,他才恍然明白。
“来了。”柯宴勾过alpha的肩向他们介绍:“这是我表哥。”
裴宇表情有点失控,傅琛淡淡瞥他一眼,意思仿佛在说你故意的么?
alpha用口型无声地控诉——我真不知道他俩是表兄弟啊,不然我肯定不来,也不拉着你来。
柯靳站在他们面前,身材高瘦,一张脸细看和柯宴还真有几分相似。
“好巧,在这儿遇见你们了。”
“你们认识?”
“同班同学。”男人对自己表弟说道,眼神却在江知许和傅琛俩之间来回巡视,最后停留在前者身上,颇感歉意地说:“上次的事,我是无心的。”
江知许沉默不语,几人之间弥漫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最后还是东道主开口,说时候不早了,大家上车吧。
裴宇压低声音问江知许:“你想要坐谁的?我技术还行哦,不过跟陆斯泽没有可比性,他是专业赛车手。”
江知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alpha靠在车门边,两指夹着烟,即使身处薄暗之中也耀目,是一眼就可以看见的存在。
裴宇想当月老促一段姻缘的心思比谁都明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见oga眼神微动,他不想错过今晚这个绝佳机会,继续怂恿:“你如果想要体验真正的速度与激情,那选他,准没错。”
“你好像推销员。”oga在思考十几秒后用戏谑的口吻说道,言罢,迈开步伐走过去。
陆斯泽见oga朝自己缓步而来,主动拉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盘山公路在黑沉沉的夜幕下雾气缭绕,七辆超跑的车灯犹如鹰隼锐利的眼睛,闪烁着雪亮的光芒,破开前方迷雾重重。定时器一到,12缸引擎发动,声浪轰鸣。
跑车顺着弯曲的公路开始飞驰,远处看连成一条发光的长链。
陆斯泽全程目视前方,在进入弯道时踩离合拉手刹降档,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后完美漂移。江知许透过后视镜看见alpha暂时把几人几车遥遥甩在身后。
“今晚我们是客人,不给东道主一个面子吗?”
驾驶座上的人勾起唇角笑了笑,反问:“难道你不想我们拿第一?”
“第一?”江知许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想自己似乎没有表现出强烈的胜负欲,在完全陌生的领域中,他允许自己不是那个第一名。
陆斯泽听后摇摇头,在跑车即将进入下一次弯道时却突然说:“因为我想拿第一,不用在乎谁的面子。”
结束后一群人去山下酒馆喝酒,让老板拿了几瓶朗姆上来,要纯饮,不醉不归。柯宴随他父亲,有做商人的潜质,会看眼色,也懂取舍。他让裴宇带朋友过来热场,表面为了热闹,实际是扩大交际圈,他父亲常说——多认识一些朋友总不会错。
而无疑,裴宇这次带来的几个朋友都大有来头。他举着酒杯站起身要敬裴宇他们几个,江知许看着杯中高浓度的烈酒露出为难的表情,傅琛离他最近,见此帮他解围,借口江上校家教比较严,不等对方说完拿起茶壶往杯里倒了一杯茶。
“以茶代酒。”
alpha语气很淡,可就是让人无法拒绝。
一行人喝的酩酊大醉,柯宴和他几个朋友互相搀扶着走出酒馆,双腿直打颤,感觉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裴宇也好不到哪去,一脸酡红,说话含糊不清,可依旧要说。
陆斯泽和傅琛还有江知许是最清醒的三个人,因为他们都没喝。
陆斯泽架着裴宇往停车场走,被alpha身上的酒气熏得眉头紧皱,嫌恶地说道:“你能不能闭嘴,再吵我真把你扔路边了。”
他边说边把人推进后座,在关门前以危险的口吻警告:“你要是敢吐我车上就完了。”
一提到车,alpha突然神志清醒起来,大着舌头问:“那我车怎么办?”
“明天再过来开吧。”傅琛走过来,对人道:“这个点太晚,这里位置又偏,暂时叫不到代驾。”
alpha于是点点头,像被剥皮抽骨似的摊在后座上,目光懵然间看见傅琛身后的江知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两眼昏花认错了,奋力起身拉着傅琛的手说道:“陆狗,你可要把人家安全送到家,听见没?”
驾驶座上的陆斯泽本人忍无可忍,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让傅琛和江知许快走,他们也走了。
“好,路上小心。”
车上,江知许主动挑起话题,他没有问施瑾最近还好吗?尽管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而是像裴宇一样的想法,问怎么不见施瑾今晚和你一起过来?
“他妈妈管得比较严,一般不让他轻易晚归。”alpha边打方向盘边说,顿了顿,看着倒车镜里oga的眉眼问:“你这么晚回去,江叔叔会不会担心?”
当然担心了。江上校在一个小时前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问的全是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派人去接你之类的问题。
“我已经向他报过平安了。”提及江酌言,江知许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医院的事。
他爸对傅琛态度不好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傅尧臣是他妈的初恋。常言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么多年过去看来他爸一点没变。
江知许默默叹气,斟酌着开口:“上次在医院我爸语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太担心我了。”
“嗯。”傅琛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一位父亲爱子心切。不过oga毕竟不是未成年,有一定自我保护能力,而且保镖在电话中告知了oga没有受任何伤害,江酌言那副后怕的表情,实在有点大惊小怪。
“你爸爸似乎…格外在意你的安全。”
江知许闻言有一瞬间的心悸,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车扶手,掌心渗出冷汗,连着唇色也褪了几分。
破败的仓库、空气中弥漫铁锈的气息、凶神恶煞端着步枪的雇佣兵还有墙角几具被焚烧得辨认不出原貌的焦尸,直到现在,他在某一时刻依旧会突然想起。
而傅琛不知情,看着镜中的oga脸色不太好,便关切地询问:“是晕车吗?用不用我靠边停一下?”
“不用。”
那段记忆实在太不美好,导致此后几年他几乎每晚都会被梦魇惊醒、心悸、脸色苍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后来长大一点,他才知道这叫创伤应激障碍症,典型症状表现为:病理性的情景闪回、警觉性增高,以及睡眠障碍。
车子在别墅区门口停下,江知许下车道了谢,然后要走。傅琛提出我送你吧,距离你家还有一段路,我可答应过裴宇要把你安全护送到家。
最后一句明明是玩笑话,可江知许却笑不出来。裴宇把傅琛错认成陆斯泽,对方没有揭穿,而是默认,这代表什么呢?那天餐厅里的那句话——我这是为好兄弟的爱情之路添砖加瓦。他每想一次就要心疼一次。
被喜欢的人撮合和别的alpha在一起。他很想告诉傅琛,不用因为愧疚于他的喜欢而这么做,自己虽然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对一段十年的暗恋说忘就忘,但自己不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