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你怎么又哭了?”白金金蹲下来,“谁欺负你了?”
“没有,”白绛锦抹眼睛,“我梦见我死了。”
“日子长着呢,几十年后的事,你别担心。”
“不是,不是,”白绛锦语无伦次,“我几十。”
“别急,慢慢说。”
“我变大了,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有个人把我推下去……”
“谁推你?”回忆与现世重合。
“不知道……”白绛锦含糊地说,“我好生气。”
“好生气……”
“下次我要推回来。”
……“他在发烧吧。”女孩看他发红的脸色有些担忧。
“不是。”禾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回到剖景的那块地上,山谷的底部被他铲了一层地皮光秃秃的,两扇打开向上延伸的山体被景剐蹭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哇。”她轻轻地感叹出声。
禾闭眼放出神识,景的气息依然浓烈,死了也如同活着一般,白绛锦的阿姐就在附近,不会错的。
细密的神识触角逐渐在更远的一个东南角积聚,蚕茧一样密密匝匝绕住那里,禾额角滑落一滴汗,嘴唇抿紧,压抑的烦躁感又攀上心头,然后演变成更深的杀心。
怎么会?又是一头隐龙。
白绛锦阿姐的气息还和它混在一起了。
禾问:“听得见吗?”
白绛锦似乎是醒过来了:“找到了?”
“找到了,还有个坏消息,”禾说,“我去探路,你们等着。”
白绛锦伸手扯他衣襟:“一起去。”
“你们会死,”禾弯腰把他放下,掰开他的手指,“给我一天。”
“我会撑住一天,你能活动了还看不见我,就带她下山。”
白绛锦拦腰抱住他:“她在哪?我一定要去。”
“你去会死。”
“死我也要去!”
禾叹息:“不懂你们凡人。”
凡人,凡人!白绛锦多恨啊,凡人只有自己的两条腿,没有千里眼,没有顺风耳,他若有这些神通,不说什么逍遥游,只论找阿姐都事半功倍。
白绛锦还要再争,禾按了一下他的头顶,他的手立即软了,人也站立不住,要跪下去,这下换成禾捞了他一把。
“等我。”禾的嘴唇贴上他额头,凉丝丝的。
他把白绛锦放到女孩身边,想了一下,说:“你叫什么?”
“我姓尹,他们叫我三丫头。”
“你做他的姐妹怎么样?”
女孩笑了:“我是想当金金姐的妹子,也得问人家让不让,认不认啊。”
“你是他良人不?良人也不能乱认亲戚啊。”
良人男女不分,在夫妻互称里可以通用,她娘常常教导要会看人眼色,两个人拉扯得这么明显,她不算真正明了男女之事,却也被娘天天训诫训出了一根含糊的弦。
“没有姐妹,他不想活。”
“他要金金姐,”她摇头,“我不行。”
“但我想讨一个名字。”
“你穿这么好,也是个读书人吧,给我起个名字吧。”
禾看看阴郁的天,萧索的山,脱口而出:“空山。”
“尹空山?”
“对。”禾双脚点地,两个起落就不见踪影,遁入重山深林里了。
“噫,妖怪。”她目瞪口呆。
得了名字的三丫头对着白绛锦说话:“你醒醒啊。”
“他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绛锦悠悠地睁眼。
“走了,他是妖怪吗?”
“应该吧。”白绛锦躺在地上,头发反着丝缎的微光。
“他是不是吸你精气啊,你怎么一下子就晕了。”
“不知道。”白绛锦想,我又被落下了。
娘生下他止不住血走了,爹进山打猎让他好好呆在家里,十五岁夏天,学堂休沐回家看阿姐,家里空无一人。
“他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空山,这名字好吗?”
“好啊,空山新雨后,清新,宁静。”白绛锦说。
“那这么说他是个好妖怪啰。”尹空山又眉开眼笑。
“算是。”
“他让我当你的姐妹,怕你不想活,”尹空山说,“他是你良人不?”
“算也不算,”白绛锦说,“他不是人,不懂什么叫良人。”
“哎呀,只要肯花工夫,心意相通早晚的事。”
“夫妻夫妻,就是相扶相依,你不懂的我教你,我不懂的你教我。”
白绛锦看她:“你许人家啦?怎么一套一套的。”
尹空山说:“你不拉家常啊,大家都这么说。”
这一下可实实在在捣在他心窝上了,白绛锦半天说不出话,他孤僻得很,不爱应声,也就没有那些交往,全靠阿姐在村里的人缘好,不然他这种闷葫芦被人欺负也没有地方申理。
尹空山继续说,“金金姐不见了,我们村里几个人都很担心,也留意着的,去打听离得近的地方有没有拍花子的来过,到山上看野兽足迹,河岸边也沿着去找。”
“有心了。”白绛锦听见“咕”的一声,去摸肚子。
尹空山说:“是我,我饿了。”
白绛锦一连三天没吃过东西,光在痛和热里面挣扎,现在头皮也一跳一跳,他半撑起身体,环顾两面,山顶上全是倒伏的树木,残留的草皮凌乱不堪。
尹空山说:“我记得几个有余粮的都提前上山躲洪了,现在天气冷,应该能看见炊烟。”
她富有生气的声音低伏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讨到一口吃的。”
他看着尹空山,莫名升起一种愧疚感,眼睁睁让一个小姑娘挨饿,要是禾……白绛锦抬手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你不过认识禾四天,已经成了事事倚靠他的废物吗?
白绛锦起身,捋直曲裾:“走吧。”
“他让你等。”
“一天。”白绛锦说。
尹空山拽住他的袖子:“那走吧。”
白绛锦沿路走一段做一个标记,到了视野开阔处,斜风裹挟的雪花越来越稀疏,慢慢有化的趋势,再往前一段,直接就是雨幕,尹空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景象,她伸手由雪花进到雨水中间,又缩回来,反复几次。
她呼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我们跑快点。”
白绛锦人比她高大得多,步伐也大,被雨淋得打了一个激灵后清醒许多:“我背你?”
尹空山说:“你要是晕倒了,我会摔得很惨。”
雨把远处抹成深浅不一的灰色,两个人的鞋袜都积水,从缝隙里挤出噗叽噗叽的声响;尹空山踏进一个水坑里,那双为了迎河神被套上的布面鞋子踩得很肮脏,但她并不难过,反而有种轻松的快意。
我跑得比之前快好多啊,她想,好像换了一个身体一样。
也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跑了一阵后,竟然真的眺见对面半山腰有个房子,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大雨冲垮的不止庄稼,还有一些山体脆弱的表层,滑坡的碎石头和泥浆搅和堆拢在人畜走出的小道上,白绛锦先跨过去,尹空山紧随其后,一大一小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去。
两个落汤鸡忐忑地敲响了门,过了一会还没有动静,尹空山试着再敲了几次。
还是无声。
尹空山的肚子“咕”的催促她,她不死心地又敲一回,门霍地洞开——它是怒气冲冲张开嘴的黑喉毒蛇,一对尖利的细长眼睛在“喉咙”里俯视她。
“什么事?”很不耐。
“我想讨点吃的。”尹空山手不受控制地蜷了一下。
“没有,”对方立即要把门甩上,白绛锦向前一步,一只手插进缝隙里扣住门沿,生生止住了,“杜二哥,帮个忙。”
“帮忙?你是哪根葱?”对方用力拽,居然拽不动,白绛锦同时手上加力,门沿与他手指接触的地方凹下去五个指痕。
“白绛锦,我回来了。”
“你唬鬼呢,”杜二说,“死病秧子一个人出去早死了吧!”
白绛锦手指发力更重,捏下了一块门沿,杜二趁机把门甩上了,骂声隔着一层木板传过来:“穷鬼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作色读书的货色,你拿他名头诓我?你是失了智!”
“我是白绛锦,”他忍住胸中郁气,“求你看在阿姐的情分上帮一帮忙。”
“她又没当成我婆娘,干我屁事。”
“滚滚滚,别死我门口。”
“杜二,”白绛锦一拳砸在门上,门板赫然一道裂痕,“做人别做绝!”
“格老子的……”一堆污言秽语爆发,“多大能耐呢,求到门前一个死狗样还气昂昂。”
“白金金个小娘皮死贱人,死爹没妈,养个杂种也一个德行。”
“咚”!——门被砸穿了,白绛锦伸手把门闩抽走,扔在外面,推门而进,:“杜二,嘴巴放干净点。”
“喝!动手。”记忆里的杜二很高大,但他冲过来推白绛锦时,白绛锦可以低头看他了。
白绛锦依然发着热,但一点都不妨碍他狠狠地把杜二掼倒在地,对着这张扭曲面孔一拳砸下,正中鼻梁骨,抓着头发又提起来:“不比你有爹有娘还像没人教养。”
说完他环顾一圈,又觉得有些冒犯杜家二老了,白绛锦扬声说:“二老莫怪,一时情急。”
等了一会他喊:“有人吗?”
白绛锦没有等到回答,于是他从胸腔里发出嘲讽的笑声:“哦,你有爹娘,怎么没把二老带上来避避?”
“小杂毛,贱人,你就是个靠人养的废物!”
“你吃白金金吃大了,还想吃我!做你的梦!”
白绛锦眼皮抖一下,拳头快过脑袋,又打得杜二一个趔趄,我要抢吗?他茫然地蹲下去,看着杜二的一脸血,找阿姐当乞丐那阵子,白绛锦没少挨过打,抢地盘死人的事他也见过,那个时候他不是人,是一条野狗。
他不记得很多事情了,唯独饥饿和阿姐一层一层磋磨他,一直一直伴随他。
白绛锦把杜二打晕了,顺手找了两根蜡烛点上,出门递给她,很平静:“空山,找吃的。”
尹空山接过来,看见地上躺着的杜二,有些恐惧:“他死了吗?”
“找吧,没有的话,就把他当粮食。”
“他是人,不能干这种事。”尹空山后退一步。
“杜二会干这种事,你就算吃他,只是让他不能去吃别人了。”白绛锦掖头发,这个动作让他做得很柔美,尹空山看着他雪白手背上沾染的血。
他和当时来抓她的那些壮汉一般高,瘦很多,他有一截很好看的脖子,再往上,睫毛因为雨湿漉漉的,在微弱的烛光里让那双眼睛显得含情脉脉。
那眼睛和金金姐很像,又不像:“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不可耻。”
尹空山张张嘴,吞了一口凉气,喉咙痉挛,白绛锦“疯了”,又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而她擅长的也只有听话,她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在白绛锦的注视下翻找。
往前走拐进厨房,掀开一个缸的禾搭,微黄的一缸米上,堆着由稻草捆扎严实的干肉,几个靠墙坛子里有酸菜,芥菜干,豆角干,土豆,芋头,红薯这种不容易坏的都晒干放在里面,她轻轻地合上坛盖,转头去看灶头,它点着火。
在煮粥吧,她打开看,果然。
又因习惯,她蹲下看灶膛——里面煨着红薯,活在这里的大家都如此做派,能不浪费的绝不浪费。
白绛锦静静地看着她发呆,:“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尹空山骤地回神,有些慌乱地找起火钳:“你也饿了吧,一起吃。”
她夹出一个红薯看了看,觉得不到火候又放回去,如此反复几回,尹空山因为这种熟悉的动作找回一些安心感。
他眼睑垂下,想,尹空山在害怕。
白绛锦很乖顺,也很敏锐,因为不敏锐的人看不准眼色,他懂阿姐每一个神情的意思,也像她总说的那样:“你心思重,和人来往容易多想,我要你别往坏处走。你要明白,论心无完人,人家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就不能犯歹作恶,再小都不行。”
白绛锦拿出一只碗放到菜墩上,因为使用得久,它的中间凹下一块。
一只好的菜墩同样可以传家,在这里生活,人们总希望一件东西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他把蜡烛也放下,走到门口去,这雨好像永无尽头,然而白绛锦知道,它会停的,无论是禾的强力,还是天公作美。
雨幕冲刷了很多暴行,同时又泡浮起很多埋藏已久的,白绛锦又开始打瞌睡,他想,禾在干什么呢。
禾脚底带风,疾速掠过,割得底下半人高的茅草纷纷倒伏。
这些丛生杂草很容易泛滥成灾,不砍不烧,随随便便就能长满一个山头甚至平原;它们被雨沤烂了根,底部一截是黑的,茅草叶的边缘虽然沾了水,依然活着一般锋利,一蓬一蓬密集地拥在一起。
茅草原给他的罡风削出了一条笔直的通路,从它们头顶转瞬即逝地路过后,一条旧河道的踪迹显现出来。
河水具有记忆,这记忆不是一个单一的生灵或者神迹,它是不同时间上的造物存在以后,延续衔接成一张网,禾的神识被河水轻轻撞着,它们喃喃细语,给他指明方向。
其余一切都很寂静,平和,死亡本身是无从较量的最公,禾踩着它们的尸体,身上带着一具尸体,去见一具可能的尸体,也可能自己变成尸体。
繁琐又惴惴不安,如同走出大荒的第一天。
禾逼近那个答案,俯冲下一架轰鸣不止的瀑布,巨大的心脏在搏动,他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还是水声,亦或者瀑布底的深谭。
瞬膜在入水前一刻阖上,橘色的“萤火虫”在厚重的深紫色里很“扎眼”。
化蹼的手爪往前去勾,被很轻柔的拍了一下,禾瞬膜下的瞳孔紧缩,他感到一股轻柔的气息慢慢地从鳞片的缝隙里滑过,禾被它缠绕,抚摸,为可能出现的攻击蓄势待发。
他变成半兽形,鬃毛翻卷,口鼻都被细密的鳞片覆盖,一群橙点前进又倏忽后退,进入粗糙的毛丛中穿梭,它们是一群“锦鲤”,围绕他这座假山活泼地“甩尾巴”。
禾靠近那团浓重的紫色,同类的气息咄咄相逼,让他不自觉甩出利爪,背脊又被“刮”了一下,像是捏鼻子一样亲昵,禾看清了紫色包裹的是什么——半具骨架。
它像几艘沉没多年的旧船,跌落的甲板朝四面八方乱翘,又被随便捏在一起,成分复杂的絮状物跟着拐枣似的走向紧紧地包裹住它。
隐龙的骨骼数量众多,致密坚硬,没有强力难以毁坏,千年万年都能保持形状,骨殖扭曲成这样,生前遭受的折磨几乎不能想象。
下半截全埋住了,即使这样,露在水里的骨架依然庞大得占据了整个谭底,或者说,这里就是它被投掷,从而造出的深坑。
禾大概知道景为什么要往这里逃了,一个气泡从他的腮裂附近逸出,有点刺痛,越强大的隐龙越排斥同类,越能激发……食欲。
越是受伤越是痛苦,就越有食欲,吃妖,吃魔,吃仙,吃神,吃鬼……比饕餮还贪婪,毫无节制。
饿了,好饿,饿死了!
口涎融入水中,这种饿铺天盖地,翻江倒海,他颤抖着,催动神识触手把橘色的光点分捡出来,它们“扭动”着要躲开,禾不快地打了个响鼻,本性里对力量的渴求在扰乱他的神志,但为了把白绛锦阿姐给收敛出来,他只好忍受陨落同族的威压,又痛又饿,对即将到手的一切迸发了近乎自虐的快感。
禾在隐龙骨殖的旁边顺着橙点往下挖,摸到一些疏松多孔的细小碎片,她差一点泡得连骨头都没了,跟这个庞然大物比,人的遗骸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忍住咀嚼的欲望,带回去,给白绛锦带回去,回去再吃。
当他从水面站起时差点无法变回人形,禾长呼一口热气,眼睛爬满蓝色血丝,瞳孔放得如同濒死一般大,一旦现在吃就停不下了,忍一忍。
先回去,很快,很快,他安抚自己,双手托住一个光球。
雨滴滴答答地淋着他,到处都是湿的,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找不到方向,一阵风微微刮乱雨迹,他看见倒向一边的茅草,原路返回。
禾擦了一把被逼出来的鼻血,看着空空如也的山谷,感觉有什么拉断了,愤怒,好像也不是?
白绛锦应该在这里,禾只是这么觉得,他为了他阿姐想死,但是不在这……
禾被庞大食欲压得难受,他鼻翼翕动,分辨自己血腥味外的气味,沿路看见折断的树枝,刻痕的石头,鳞甲止不住地耸立,到一个半山坡,白绛锦坐在门槛上,竟然是倚着门睡着了。
他面色红润,眼皮薄弱,细小的青蓝血管隐隐约约透出颜色,禾的鼻子尖锐地刺痛,大步流星上前,捏住他的下颌,大拇指旋即按在他鼻梁一侧,点入一道灵力:“找到了。”
白绛锦痛得惊醒:“唔。”
禾说:“她死了。”
白绛锦没听清,轻飘飘地说:“你回来啦。”
他伸手去抓禾的手:“轻点捏。”
“我阿姐呢,”他声音有点哑,禾被他热乎乎的掌心摸得稍微平静了些,嗓音也跟着压低,重复,“她死了。”
白绛锦的眼睫茫然地抖动两下,无声地哭了,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禾说:“我把她的骨殖带回来了,还有这个。”
他翻手展示那个橘色光球:“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她的魂,有的话,养久了也许能借尸还魂。”
白绛锦泪光模糊,手臂痉挛,几乎不敢去接,他攥住禾的袖口,嘴巴张开,却无法发声,小死一回。
禾摸到他的颈侧,把那根玛瑙坠子拉出,顺手把手上没干的血涂上去,固魂的术法禾没学过,更没养过任何灵物,他搜刮那个老头的记忆,净是些养蛊互斗和炼化的东西。
他只能拿灵力把橘色光球裹起来,不让它跑了,关着也算一种固了,橘光倒是很温驯地融入了坠子里,禾察觉到它微不可闻地重了一些。
等白绛锦终于缓过神,上下牙齿咔哒一下合上,表情有些凶狠,眼睛也红:“骨头……”
“喏。”一个透明冰罐在青光闪过后落在白绛锦腿上。
“就这些……”白绛锦盯着它,似乎快要晕死过去。
“你在哪里找到的,带我去,不可能就这些……”
“只有这些。”禾回来路上把沿路的痕迹再重复收敛了一遍,以免漏下。
白绛锦把它抱进怀里,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涌上心头,甚至有些柔情,他一边笑一边流泪。
家破人亡,家破人亡,留他一个,要怎么生活?
他想,阿姐是怎么死的呢,遇见野兽,河边脚滑,还是遭人黑手?他想咆哮,尖叫,喉咙却被什么锁紧了,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