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生与若离两人相携走入那鸿城。
铁丹国都,气象自与一般城县不同。重檐人家堆叠,市肆勾栏遍处,人声鼎沸,偏又有游营遍巡。虽在日间,犹自彩灯如画,酒旗迎风,加之夷胡行商,艺人杂耍。两人何曾见过这般热闹,休说若离本就出身边陲海岛,即便涤生也未见过这等红尘情致,若不是心中有事,怕不要惹起两人的玩性。
虽则名为暗访,但若离岂是一个知晓世事的。听涤生说起小时听书,若打探消息通常是去向酒楼,于是便寻着最大的酒旗而去。
只见那粉色旗上写着几个纤柔的瘦金体字”品香楼”,在日间尚且挂着一排灯笼,雕栏玉砌,极尽奢华。跨入门中之后,却见无数纨绔子弟正在花厅中坐定,不时向着二楼张望。厅中一面玻璃彩屏,挂着红绿彩绸,又分绘着十数个妖娆秀丽的女子,上书其名,其上全都悬着一块木牌。那些公子哥坐在厅中,桌上虽有香茗小食,却不见酒菜。
两人全然不知这竟是一座青楼。涤生左右打量那些满面酒色过度之气的纨绔子弟,不知该向谁人问起。若离见了那一块彩屏却是大感好奇,走上前打量那些女子之上的名讳,指指点点向涤生道:”师弟你看这些女子,都以花为名。牡丹芍药也就罢了,你看这两个,眉间一股妖邪之气,怎能叫幽兰寒梅呢。”
那些嫖客几曾见过这样一个少女进入青楼的,加之此时若离少女之姿早已长成,玉胸菽发,一双红玉傲月羞峰。那些嫖客本就资财低位不如他人,是以这品香楼中十二名芳都已挂牌有客,又不甘挑那次一等品级,在厅中干等,本心中有气,见了若离不有色心顿起。
其中一个吊眼凸睛,形容无限猥琐之人摇着扇子故作潇洒走近道:”若姑娘你也绘于这香鉴之上,定为花魁,艳压群芳可期。”
若离格格笑道:”什么是花魁呀?真难听。”
那男子见得趣,在周遭起哄声中,更涎着脸靠近,将扇柄往若离下巴一托道:”姑娘随我入那书寓之中,在下可详为姑娘解说。”
若离不知那”书寓”指的是青楼之中待客行欢的包间,只不过闻那些嫖客一阵邪笑,料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她看看那人,又看看架在自己下巴的扇子,又向此人道:”你可知萧原在哪里?”
那人一愕,似从未听过这名字,却又向着若离凑近,闭目深吸一口气道:”在书寓之中,姑娘要称我为萧原,我便是萧原了。”
若离眉间红点略亮了一分,轻轻道:”你既不知我要打听的事,我为何还要跟你说话。”
此语一出,边上的纨绔子弟更齐声道:”不说话更好,做那勾当还要......”
众人语声未落,却见那人远远飞了出去,撞在一道柱上,又重重落于一张圆桌,顿时塌了下来。而本持于此人手中的那柄扇子却在空中焚起,顷刻便烧为枯骨。楼中一片大乱,那些嫖客叫声中,老鸨叫了数名护院从二楼冲下。尚不待他们冲进,涤生已将玉笛掷出,一道绿影划出长长的弧线,在那些护院脚陉击过,便接连摔倒。甚而撞坏了护栏,原本熊形虎躯的护院直如绣球般直滚而下。
鸿城乃天子脚下,而这品香楼又是朝中重臣私产所致,何人敢如此撒野。那老鸨使龟奴敲动楼门外悬着的铜鱼,立即便有城中巡行的游营兵士持着短枪进楼来捕人。若离岂能容他们近身,那些士兵比划着样子,将枪慢悠悠刺来。若离却故意挺身,竟往那枪尖上迎去。那几个士兵竟是有些许善心的,见若离前胸即将被枪穿透,不由都往后一收。未料当时便觉枪身上传来一阵电般的颤动,枪杆断开之际,几人皆往后跌了几步。这尚且还是他们已自收回,倘若仍然往若离身上直刺,恐怕跌得更将远了。
一伍长见此女如此嚣张,正要开口大骂,未料风声过处,一团土石已堵在喉中,休说开口,直将不能透气,跌坐到地上双手卡着咽喉直将窒息。顿时楼前一片大乱,放出警示响箭。而此警讯一响,城中巡视的游营也将片刻后赶至。
涤生向若离道:”师姊,莫要再跟他们游戏了,我们去做正事要紧。”道罢之后便跃去冲入队列之中。玉笛指处,铁丹兵士纷纷倒地。若离更是手下不留情,”离火明灭”一剑挥出,竟将一片军士的头盔全部削落,若低得几分,岂非已是葬送了上百条性命?
铜鱼声响不绝,城内游营纷纷赶来,似有千军万马进犯国都一般,将整个鸿城扰得风声四起。
闹出如此大的声势还当怎样暗访萧原之所在?涤生想那蜃妖抵挡剑光之法,玉笛吹响,一片绿雾弥漫,将品香楼左近俱笼在雾中。两人却趁隙从雾中飞起,直向城中皇城而去。
此楼外一片混乱狼藉,城中游营几乎都往此楼而来,连得皇城墙上的守戍都在指着此处的绿雾张望,自是无人发觉竟有一双身影如飞燕般直穿百街千巷而过,直到皇城角楼之上落下。
二人坐在角楼之上,只看此宫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几座大殿怕不有万步之阔,整片宫城覆压百里,顿令人有阿房之叹。且群楼蚁聚之中,亦有那无处不在的长廊,将各方楼宇连成一片,故为疑踪。想来便是宫中之人,恐也难猜到天子御驾正行走在哪一片游廊之下。
若离扁扁嘴道:”如此多的楼阁,直叫人眼都看花了,还哪里能找到软禁萧伯伯的地方。不如直接去找那皇帝,问她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