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人,不管你是谁,切莫为我的命运悲伤,要是我还活着,你就得死亡。”
以上这个看似是给司芬克斯的墓铭,却属于法国大革命中的风云人物——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勒费弗尔在《法国革命史》中写道:“不言而喻,生活在大革命时代的人对他们经历的恐怖永远不能忘怀,他们的怨恨也传给了他们的后代。”罗伯斯庇尔的名字似乎总是同恐怖一起出现,难道他一直都是恐怖主义者,是嗜血的魔王?他的躯体里到底装着什么样的灵魂!还是让我们重拾那段激情而又沉重的历史。
一、罗伯斯庇尔的早年生活对其思想的影响
1758年5月6日,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生于法国外省一个律师世家。他出生的时代,法国处于“太阳王”的孙子路易十五的统治下。森严的等级制度如同种姓一般将法国各界成绩个独立的社会;第三等级的财富被特权阶级肆意诈取,上层的奢靡和黩武将法国一次次推向财政破产的边缘;“太阳王”为法国赢得的荣光的余辉不久后也在“七年战争”中消失殆尽;随着俄国和普鲁士的兴起,法国无可挽回地失去了欧洲大陆的优势。
罗伯斯庇尔的家族如同当时的法国一样衰落了,母亲过早因难产去世和父亲不久的离家出走给马克西米立安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也造成了他一生孤僻的性格。罗伯斯庇尔一直给人以不甘落后处处好胜,喜欢出风头,语言刻薄不留情面,妄自尊大自命不凡的印象。他有很幸运,11岁时得到了一笔奖学金得以到巴黎路易学校学习,他生活窘困但学习刻苦,1781年获得巴黎大学法律硕士学位,然后回到家乡阿图瓦省法院当律师直到1788年,不可否认罗伯斯庇尔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巴黎的学习对罗伯斯庇尔的影响很大,可以说是活跃的的巴黎带给他活跃的思想,活跃的思想点燃了他叛逆的火种。罗伯斯庇尔11岁开始接受法学的教育,深受洛克、孟德斯鸠及卢梭的影响,尤其是卢梭。卢梭向往一个维护私有制,没有贫富差别,没有等级有充分自由的小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可能都是出生于资产阶级的下层,都经历过艰辛困苦的生活,使两者的思想更容易接近。后来罗伯斯庇尔在纪念卢梭的献词中写道:“我愿踏着您那令人肃敬的足迹前进,即使不能流芳百世在所不惜;在一场前所没有的革命为我们开创的艰险事业中,如果我能永远终于您的著作给我的启示,我将感到幸福。”2从罗伯斯庇尔在法国大革命中的言行来看,人们可能会认为他是在实现两个人的平均梦。罗伯斯庇尔大学毕业后从事律师的职业并积极帮助无助的普通人,这使罗伯斯庇尔对“法”产生了特殊的情感。当看到法国的国王可以用“密札”对法律的神圣进行亵du,当看到第三等级的不到法的保护而被封建特权所欺凌时,罗伯斯庇尔深深感到要建立一个真正的法律原则,要维护法律神圣地位的迫切。资产阶级迫切要求建立一个公平公正能得到保护的竞争环境,小生产者也迫切要求法律能够对弱者进行支持,法的作用不应当仅仅是特权阶层受益,它应该带有社会性。法国和其他西方社会一样是基督教占统治地位的,基督教是认为人性本恶,因此人们对人治是不信任的,所以西方人希望建立一种能约束人性“恶”的工具,于是建立了一中普遍的规范对人进行约束,最后这种规范进一步形成了“法”,罗伯斯庇尔也不会脱离这一传统思想的影响。加上,罗伯斯庇尔在启蒙思想家的著作吸取了自然法的精神,于是他认定是法律精神规定了人生来而且是始终是自由平等的,这是人生来的权利是无法剥夺的,因此他义无反顾地为自由平等能在法国得到实现而斗争。
二、罗伯斯庇尔对待恐怖的态度及转变
罗伯斯庇尔认为“法”赋予每个人的权利是平等的,因此一个人无权随意剥夺另一个人的权利除非它享受了超越“法”规定的限度,而这种剥夺也应该通过合法的途径进行。有如此思想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冷酷无情的,绝对不可能在短的时间内成为暴力的支持者。而罗伯斯庇尔就是一个“珍爱人类鲜血的人”,一直以来他就是恐怖的反对者。罗伯斯庇尔没有参加巴黎人民第二次及第三次武装起义,没有参与“九月屠杀”,尽管人们都认为在这几次实践中他扮演的是鼓动者的角色,是他在积极激起人民心中的愤怒,是他在唆使人民犯罪。但是在1792年9月2日的“九月屠杀”中丹东是司法部长;吉伦特派的重要人物罗兰表示对此事的遗憾但又认为是无能为力的。罗伯斯庇尔是一个无行政职务的人,他无力阻止群众的自发行动,除了表示遗憾还能做些什么?罗伯斯庇尔在群众中所谓的“煽动性宣传”,只是为了让群众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是尽一个议会代表对选民负责的义务,他无法控制如此众多的群众的思维。罗伯斯庇尔没有违法他一贯的法制主张,在这次行动中人民针对的对象是封建的反动势力,他们正是危害社会公共规范的人应该受到制裁,虽然罗伯斯庇尔无法使他们在法庭得到法的制裁,不过人民执行了这一权利表现的是公共意志。罗伯斯庇尔之所以避免卷入此事,主要是血腥的行为毕竟是不人道的,他当时还没有勇气去面对。但这一次使已经深知群众力量的罗伯斯庇尔对人民的力量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他感到了人民力量中的危险因素,他应该把这中危险转移到反动势力的身上。而罗伯斯庇尔对两次人民武装起义的漠视,主要是担心内部的斗争会削弱同盟的力量和加速同盟的分化,且他也不希望将法国一次次推进鲜血之中。
然而如此一个亲善的人却由于外界的重压而被迫走上恐怖道路的。当1792年8月开始执政的吉伦特派虽然竭力推行稳定法国的的措施,他们积极对反法同盟作战但没有对外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对内企图继续打击保皇党势力并推行斐扬派的土地改革政策,但是拒绝人民要求最高限价的呼声而力图维持自由经济政策,但一系列措施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法国依旧在贫困和外敌入侵之中。吉伦特派无力挽救社会危机,人民只能再去寻求一个统治者,于是激进的雅各宾派被推到了法国革命的最前沿。
雅各宾派执政时情况是极为危机的。由于王党分子和吉伦特派的都希望夺回失去的政权而导致全法国的83个郡有60个发生了叛乱,尤其是旺代的王党分子挑唆当地的农民进行的起义一直得不到控制;不甘失败的反法同盟一面继续支持流亡得法国王党分子一面又攻入法国境内,英国则在海上对法国进行了封锁;同时法国国内的经济状况极为恶化,失业人员激增,食品等生活必需品极为匮乏,物价飞涨,纸币不断贬值,人民为了迫使当局实行最高限价不断进行武装示威,激进的忿激派、巴黎公社以及内部的埃贝尔派都要求雅各宾派实行恐怖统治。以罗伯斯庇尔、丹东为首的雅各宾派领袖们认识到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不采取恐怖的统治政策,那么法国革命的胜利果实必将失去,资产阶级的领导权必将失去,吉伦特派和斐扬派的的政策都暂时无法满足革命形势的需求,那么在非常时期就只能采取非常的手段。不是雅各宾派选择恐怖,而是恐怖选择了雅各宾派!
三、罗伯斯庇尔与危急中的法国
恐怖统治包含政治和经济两个方面,即政治上的的恐怖政策和经济上的“统制经济”。罗伯斯庇尔作为一个中下层的资产阶级革命家深知自由经济对于资产者、对于资本主义发展的重要性,他反对的是违反市场经济原则的囤积居奇和投机倒把。但是因为“祖国在危急中”,雅各宾派领导人清醒的认识到只有尽可能的集中有限的财力物力,尽可能的满足人民的限价要求,才能对内镇压封建反革命,对外打败反法同盟,否则当封建势力反攻倒算时很多资产者将一无所有。至于政治上的恐怖是以革命的恐怖对付反革命的恐怖,这在当时反革命气焰嚣张的时候完全是必要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宣判自己的死亡。正是因为罗伯斯庇尔和丹东清楚恐怖是形势所逼的暂时行为,所以他们才敢大胆的同意恐怖的开始,一旦形势好转恐怖就会停止,因为恐怖的目的在于恢复秩序和营造符合资本主义发展的环境并实现《人权宣言》中的承诺。他们对于恐怖唯一要做的是控制恐怖的发展,使恐怖不要超过资产阶级的控制范围。例如,1793年9月人民的起义迫使雅各宾派实行全面恐怖后不久,代表下层人民的忿激派领导人雅克·卢就因为提出了过分激进的主张被罗伯斯庇尔扔进了监狱,同时忿激派也被镇压。
1793年9月15日法令重申了谷物和面粉的最高限价,9月29日法令又规定了对各种生活必需品的“普遍最高限价”以及工资的最高限价。但救国委员会只是迫于需要才推行统制经济的。资产阶级对于限制经济自由的国营化充满了敌意。统制经济对救国委员会来说只能是一种保卫国家和革命的权宜之计。3
同年9月17日颁布了《惩治嫌疑犯条例》,这成为了恐怖政策的代表性法令。此法令的颁布的确使反革命分子心惊胆战,但内容含糊不清使人在理解和执行中容易出现偏差,打击面不仅限于嫌疑犯而且包括可能是嫌疑犯的人,法令中不仅打击反革命分子而且还要牵连家属,加上形势危急处理难免草率难免会出现扩大化。到1794年5月,全国被捕的嫌疑犯总数超过30万。4很难想象如果当时法国拥有如此众多的反革命嫌疑犯,封建势力没有复辟成功!
雅各宾派似乎一开始就无法控制住局势了,巴黎的断头台似乎格外的忙碌,每天都有被革命法庭宣判死刑的反革命叛国者被送上断头台,这个法庭只要一经宣判就不得上诉,在这个法*被告失去了一切的权利像一只羔羊一样任人宰割。罗伯斯庇尔、丹东对此都是无能为力的,他们只能尽可能少使人在巴黎上断头台,为了安抚民众,征得他们的支持牺牲人类的鲜血是必要的。在恐怖一开始就有如此多的鲜血,人民的疯狂是重要的因素。从一开始,群众的惩罚行动中便夹杂着公报私仇的成分。5无可否认,当人民看到过去骑在自己头上的老爷夫人们在自己手中结束生命无疑是一大快事,也使他们产生了雅各宾派是他们的救世主的错觉。
如果说罗伯斯庇尔从一个温和派在经过四年革命的洗礼后成为一个暴力革命者,那么至少在一开始他的心里还存有对人类生命的珍爱。1793年10月国民公会被清洗了,有136名吉伦特派及其支持者被开除,其中不少人可能会以叛国通敌的罪名处死,但罗伯斯庇尔据理力争认为只应该处死首恶分子,从而挽救了63条生命,但这却成为埃贝尔派指责罗伯斯庇尔对革命动摇的口实。当然在这一事件中罗伯斯庇尔也表现出冷酷无情、残忍以及用肉体消灭的办法对付持不同政见者。如果说处死玛丽·安东内特是为了取悦人民的话,那么把布里索、维尼奥、罗兰夫人、巴伊、巴纳夫等一大批法国大革命中的卓越领导人推进断头台则属杀害持不同政见的同志。如果这些领导人的罪名成立,那么法国人民是在一群叛徒、反革命、卖国贼野心家的领导下开始并取得了法国大革命的极大胜利!难怪丹东从一个兴奋万分的农民那里得到布里索等22人被处死的消息时会感到双重的悲哀。不幸的是不久以后,布里索的命运就降临到丹东和埃贝尔等人的头上。从肉体上进行消灭无疑是最简单最彻底的,当然罗伯斯庇尔也免不了成为断头台下的主角。
由于缺乏对恐怖执行者的限制,恐怖特别是在政治上逐渐变得疯狂起来。大权在握的特派员随心所欲的主持恐怖。611月7日富歇和科罗·德布瓦来到里昂进行了大规模镇压,处死1667人,断头台不够,还辅以步枪排射。7截至9月份,260名被送到革命法庭的人犯中有66名被处死刑约占1/4。8在1793年的最后三个月里,395名被告中被判死刑的有177名,占45%。1793年8月底,被拘于巴黎个监狱的囚犯有1500人,到10月2日增到2398人,到12月21日有猛增到4525人。9尽管恐怖出现了扩大化,但恐怖政策的确起到了严厉惩治敌人,震慑反革命势力的作用。这正如圣茹斯特所说的:“……但是在人民和敌人之间除去宝剑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对于那些不能用正义来管理的人,必须使用铁棍来统治。”10尽管死者中有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但正如勒费弗尔说的:“但我们应该理解,在这场斗争中,背叛者比原来的敌人更难得到宽恕。”11
伯恩斯和拉尔夫认为:“虽然他(指罗伯斯庇尔)在发起恐怖统治中只起了很少或者说没有多大的作用,但是要对它的扩大它的范围负有责任。”12对于恐怖政策罗伯斯庇尔认为革命是为了实现宪法,革命只是实现自由、平等和持久和平的手段,恐怖是消灭人民公敌,保护善良公民的合法权益。尽管罗伯斯庇尔坚持认为在对待嫌疑犯上要进行甄别,要严厉打击首恶之徒而不是惩治一片,但是如果不出现恐怖的扩大化就不能称之为恐怖。在恐怖的执行中会有一批人成为这一政策的牺牲品,恐怖本来就是突破常规的措施,缺乏限制的机制;恐怖中有一大批无套裤汉参与其中,群众的热情很容易转换成政治上的狂热,而恐怖又无法离开人民;再则实现恐怖为的是达到保卫脆弱的共和国的目的,恐怖在当时是一种责任因此恐怖的控制问题就十分的棘手,无论是罗伯斯庇尔还是丹东对此都无能为力。因此在这个非常时期由此而对罗伯斯庇尔加以非难,显然有失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