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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1 / 1)

谢轻非正色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就停这,我自己上去。”

席鸣听她声音确实不那么虚弱,又向来不敢忤逆她,商量着说:“那我让江哥下来接你?”

谢轻非陡然睁开眼,口气难得一见的严厉:“我说话没用是不是?”

席鸣吓了一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尊……”

谢轻非已经兀自下了车,回眸冷冰冰道:“你走吧。”

席鸣跟着谢轻非也有一个月了,从没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她冷漠又易怒,完全像变了个人。但他也联想不到其他,心想着这儿离大楼就几步路,进去就有人了,只好同意:“那好吧,我很快就回来。”

如愿把人支走,谢轻非挺直的腰板才弯了。她捂住心悸不歇的胸口,转身又走出了分局大门。

谢轻非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发作比上次更严重,而自己绝无法容忍这样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任何人眼下。所以尽管脑海一阵一阵眩晕,她还是打算拦个车回家待着。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眼前的场景都开始变得模糊,击凿般的剧痛刺激着大脑。周遭来往的车辆都像被消音一般,只剩下滴滴哒哒的,水珠坠落在空旷室内的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回忆重现。

朦胧间,她发现面前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浅淡的琥珀糖浆的味道漫上鼻头,熟悉的声音带着诧异叫了下她的名字。(注)

“谢轻非?”

她整个身体前倾,那个人立即伸手扶住她的两边手肘。

“手怎么这么凉。”

谢轻非听清他的声音:“卫骋?”

“嗯。”

她又确定了一遍:“卫骋。”

“是我。”

谢轻非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总算坚持不住,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卫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冷不丁被谢轻非扑了个满怀,当即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该是个什么操作流程都忘了。

很快他反应过来,感受到她手心不寻常的冰冷后当即把人抱到怀里,边往车位折返边不断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谢轻非睡得不沉,眼皮却睁不开,在她的对比之下卫骋胸膛的温度无疑烫得吓人,她费力一把攥住他的领口,扯得他低下头来。

卫骋脚步骤停,望着鼻息间过度亲近的人,声音有点发抖:“怎么了,你说。”

谢轻非声如蚊咛,偏偏因为应对的是他而不肯减弱半分气势:“你,你走慢点。颠得我想吐。”

卫骋愣了愣,失笑道:“我好心好意救你小命,你还挑上了。”

谢轻非说完这句,脑袋一偏,砸在他心脏跳动的软绵绵的地方。她的脸颊柔软冰凉,发丝不懂事地到处乱钻。

卫骋彻底说不出话了,他垂头看着她的侧脸,心想。

男人t恤里面还是该穿件背心打底的。

“低血糖,疲劳过度。至于你所说的那些,既然有确切的诊断,不排除她因为这件事心理防线崩溃,体能无以为继而昏倒。对了,她以前遭受过什么特别强烈的精神创伤吗?”

“前年有个案子,追踪凶手的时候我们一个同事被犯罪嫌疑人团伙抓走了,谢队为了救他不得不以身涉险。那群人把她关在地下室,两平米的空间里除了她只有个脏兮兮的毛绒玩偶。我们顺着谢队留下的线索找到了那里,却始终找不到另一个同事,后来才发现……他早就被那伙人杀害了,尸首就缝在地下室那个玩偶里,玩偶表面的脏污其实是氧化后变黑的血迹。

“也就是说,谢队和那位已殉职同事的尸首一起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整整两天,而其间她并不知道自己找寻的人就在咫尺之间。”

“她得知真相后第一时间有表现出什么特殊反应吗?”

“没有。谢队是一名优秀的一线刑警,见过的血腥案件太多了,哪怕看解剖现场都面不改色。所以除了对同事的身亡感到难过,她并没有表现出其他任何的不对劲,甚至很快又投入工作,后续的抓捕计划她也参与其中,亲手将嫌疑人逮捕归案。”

“你们第一次确定她患有ptsd是什么时候?”

“半年多前,当时大家约着去迪士尼旅游,一路上都没什么异常。等到进了园区,看到那些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后,她第一次出现了应激反应,这也是今天以前她唯一一次发作。当时我就想到了她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就联络了我在沪医的同学为她治疗,给她开了氟西汀和舍曲林。谢队本人并不是很重视自己的情况,用药过后半个月就恢复了正常,复查结果也很好。相较于第一次,她今天的症状显然严重了很多,大概是因为现场那个玩偶更像当年地下室的那一只。”

“应激事件发生后这么久才出现症状,属于迟发性ptsd。她没有第一时间表现出异常,其实也是临床表现的一种,我们叫它‘回避症状’,患者会拒绝想起那段痛苦经历。你说她当时还积极投身嫌疑人的抓捕行动?这也是回避行为的一种。患者以高强度工作来迫使自己逃避相关的情感反应,实际上对于那些经历,他们一刻也无法忘记。不过谢轻非她……”

“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轻非头脑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到两个声音不断在交谈。睁开眼,先是看到程不渝一脸肃然地翻看着文件,再一瞥,是个穿白大褂的背影,应当是医生。

她艰难地扯了下盖到下巴的被子,程不渝余光看到动静,忙道:“谢队,你醒了?”

谢轻非刚要说话,嗓子却一时无法做声,这时一只修长漂亮的大手拿着杯子将吸管递到她唇边。谢轻非喝了两口,将要道谢,抬眼看到身侧的人时话却卡在了喉间。

卫骋弯下了点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轻非看了眼他胸口挂的工作牌,又看看他的行头,再拉高点视线去看他的脸。

最后她问:“卫骋,你在玩spy吗?”

卫骋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谢轻非,你明明早就看出我是干什么的了。”

谢轻非看着他工作牌上清晰的“医学心理科副主任医师卫骋”的字样,沉默了。她此前是对他的职业有过怀疑,虽说她向来自信于自己的判断能力,却因为对方是卫骋,而有一瞬间摇摆不定了,毕竟她实在没想过卫骋会选择当医生。

程不渝早上去取证的时候没见俩人有什么交流,此刻听他们二人对话里的熟稔,问道:“谢队,你和卫医生认识?”

谢轻非胡乱点了头,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倒是卫骋道:“何止认识。”

谢轻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脸上现在除了憔悴,已经完全看不出症状发作的异样,还能淡然地问程不渝:“现场检测结果如何?”

程不渝在卫骋眼角含笑的脸上淡淡扫了下,耐心回她:“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体组织,那卷草席里从来没有过尸体存在的痕迹。”

谢轻非听闻,沉吟片刻,说道:“丁晴这个人……这样,你回去和江照林说一下情况,我过会儿也去,今夜就审丁阳。”

程不渝没第一时间应答:“谢队,你的身体状况……”

“我身体很好。”谢轻非果断道,“只是看着严重,其实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会耽误工作。”

卫骋冷不丁插了一嘴:“呦,看不出来谢警官医学知识也挺丰富啊,下诊断速度都快赶上我了,打算什么时候到医院入职啊?”

程不渝皱了下眉,道:“卫医生,她只是着急破案,说话不用这么难听吧。”

卫骋道:“我刚才没告诉过你拼命工作也是回避行为的一种吗?还是你觉得她在病程中继续忙碌操劳也无所谓?再说了,你们单位那么多人,没了她案子就查不出来了?”

“卫骋!”谢轻非打断他,转而对面颊薄红的程不渝道,“你别搭理他,先按我的安排去做,其他事情我自己有考量,放心吧。”

程不渝本来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在局里素来高冷淡然,作为一个被倚仗着的技术人才,连分局局长对他说话都很有耐心,基本没遇到过卫骋这样嘴快心直的。他看看谢轻非苍白的脸,沉默片刻还是道:“好,有事给……给局里打电话。”

他复又看了卫骋一眼,对方神情冷漠,比他面对谢轻非时那种轻率姿态看来更像个沉稳的医生。两人四目相接,卫骋变脸似的改换态度,笑眯眯地对他说:“程警官慢走,不送。”

程不渝:“……”

门被关上后,谢轻非无奈道:“程不渝是个老实人,你没事逗他干嘛?”

卫骋道:“谁逗他了?我这是下达医嘱。”

谢轻非从床上坐起来,再度严肃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感叹道:“你居然真是个医生。”

卫骋失笑道:“我就这么不像吗?”

谢轻非道:“席鸣说你……可我上次说你无业你也承认了。”

“那会儿是没工作。暂时停职,前程未卜,你也没猜错。”卫骋没错过她失口说出的话,“你还跟席鸣打听过我?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又不是没我微信。”

谢轻非一时语塞,硬着头皮道:“你不也问过他关于我的事?”

卫骋道:“哎呀,被你发现了,真害羞。”

谢轻非:“……”

她问:“那你现在是复职了?”

卫骋道:“那倒没有,只是碰巧遇上你才回来一趟。”

“可你停职还能穿成这样给我看病?”谢轻非狐疑地看着他,“还有,你怎么会在我们单位门口‘碰巧’遇到我?”

卫骋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别人听到我停职,第一反应就是问我犯了什么事儿,你倒半点不在乎啊。就不怕我其实是个没本事的庸医,把你治坏了?”

谢轻非不假思索地反问道:“你会犯错吗?”

卫骋垂下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她好久才幽幽道:“你能无条件相信我,我真的很开心。”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谢轻非眼神飘移,居然看到卫骋耳朵红了。

“是该开心,这是你的荣幸。”莫名其妙。他还知道不好意思?客气话听不出来么。谢轻非默了默,突然就想逗逗他。

她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卫骋低头,谢轻非道:“卫医生,你穿这身衣服挺帅的。”

卫骋一肚子坏水憋不住,眉开眼笑:“是吗?你喜欢的话我私底下也可以穿给你看。”

谢轻非:“……”

卫骋扬起眉:“怎么了?是你开的头。”

谢轻非失去了表情管理,她本意是想回他说自己漂亮的那句,却没得到预想的结果,还被再度反将一军。

“生什么气?我说的是真心话。你要什么时候想看啊……”

“卫骋!”谢轻非打断他越发没节操的发言,“你把嘴闭上吧。”

卫骋很缺德地笑出了声。

谢轻非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不正经,说这种话都不知道脸红的吗?”

卫骋道:“人在真情流露的时候,往往不会顾及后果。”

在得知他的职业之后,谢轻非老觉得卫骋嘴里虚虚实实,说出的话都值得深究,因为他的专业能力未必不会瞒过一个刑警的眼睛。在她思考他所说的真情流露是什么意思时,门口又闯进来个冒冒失失的人。

席鸣看到谢轻非醒了,高兴道:“师尊!”

他挤到卫骋前面,把人前后仔细观察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师尊,您要有什么好歹我罪过可大了,还好没出事。”

谢轻非已经记不清楚昏倒前发生的事情了,疑惑道:“怎么了?”

席鸣道:“程哥嘱咐过我,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我这不想着都到单位门口了么,就没硬陪着你进去。而且你当时那么凶,我也不敢……”

他叽里呱啦说完后一顿:“师尊,你、你不记得了?”

谢轻非看了眼卫骋,摇摇头:“不记得。”

席鸣立刻转过头:“哥,这是为什么?”

卫骋抿了抿唇,神色严冷。

席鸣又道:“看来程哥说得没错,师尊,以后就算你骂死我我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了。不过在单位有我们陪着,下班之后怎么办?师尊,你和父母住在一起吗?他们会照看你的吧?一定要让你父母好好……”

“席鸣,”卫骋蓦地打断他,“我让你打印凭条你打了吗?”

席鸣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凭条?你什么时候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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