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先生一番话,幽默诙谐,说得众人大笑,连那帮老学究对他都有所改观,江耘心中更是暗赞,此人学识颇丰,而且贵在融会贯通,全无书蠹模样,教出来的学生断然不会是书呆子。滴水书院能有此良师,实是幸事。
崇宁二年八月初四,下午申时。京城西南的水运码头,此刻正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靠东的一处小码头之上,江耘一行正整装待。
临行之际。前来送行的人不少,贺暄正拉着江耘的手循循教导“唉,年岁大了,在京城一呆,居然呆出倦意来,不想四处再跑了。此番回乡,老哥我恨不得跟你们回去,看看丹阳的桃花。”
江耘心中暗笑:“老东西,又打逛语。”
王烨却没这么给面子,调笑道:“老哥只怕是舍不得佳人罢?想必慧贤之中的桃花艳过故乡了的啊。”
贺暄哈哈一笑。也不和兄弟们抬扛,接着嘱咐道:“此番南下,凶吉未知,风云变幻,小子需处处小心,慎言慎行。杨时中正古板,素有贤名,你的性子要学会收敛。你我兄弟有今日局面,来之不易。”
江耘连连颌,正色道:“大哥的话,江耘记下了。杨大人是游定夫的师兄,我有信心和他共好事。放心,有烨兄和张大人在我身边,他们都会提点我的,老哥就放心吧。”
贺暄点头道:“嗯。丹阳之行,一切均已安排妥当,成亲之日,王烨替我多喝杯酒吧,呵呵。”
江耘大笑:“哈哈,下次子颜回京之日,可是要喝大哥的喜酒喔。”
贺暄也笑道:“莫要取笑老哥。对了,刚才在码头边我好象看到了高护卫的身影。你说,他是一个人来?还是陪着人来?”
江耘闻言,抬头四处眺望,没现要找的人,却看到了李清照一身男装,正站在码头边一个小酒楼的二层窗户边远远地看着自己。两人目光接触,会心一笑。
正想招手,却被人叫住。原来是杨明镜带着一干翰林书院的同僚们前来送行。
“江学士此次出京,必当大展鸿图!”那一干同僚们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但于慧贤也出了不少力,彼此关系都很融洽。
江耘连连抱拳致谢。赵明诚也在人群之中,将一个小包裹塞在江耘手中,说道:“江社长,此是我等的一番小心意,权作程仪。”(程仪:路资,古时官场潜规则奖金。同仁们为出门者送上的差旅补贴)
江耘谢道:“赵学士客气了,江耘就却之不恭了。报社的事,还要劳烦赵学士了。”
赵明诚郑重的点头道:“明诚会用心的。滴水书院得以创立,皆学士之功,明诚深感江学士之心意。”
江耘知道他是个诚实君子,他说会用心,就真的会用十二分的心,想起不远处站在酒楼之人,便拉着他走到边上,小声说道:“多谢明诚兄。嗯,对了,前几日受书报社之托,江耘去探望了李姑娘,据说生病了。”
赵明诚苦笑道:“是的,李姑娘受了风寒,明诚也去探望过了。唉,一切随缘吧,明诚不会强求。”
江耘心中愧疚,安慰他道:“明诚兄,姻缘之事,实有定数。在江某看来,性情互补是关键。”
赵明诚对于此说颇感新鲜,问道:“性情互补?如何说?”
江耘定了定神,半是蛊惑半是开解道:“所谓阴阳谐调,有山之处,必流水丛之。日尽之时,必阴月替之。赵兄才高,性格坚毅,乃是高山烈日也,所缺者,流水明月,若有性格温婉,娴静持家之女子,则阴阳调和,万事皆顺。此谓之和谐,乃性情互补之说精髓。而李姑娘,恕江某直,怕非是涓涓细流,而是”
“决堤之水也!”赵明诚恍然大悟。怎么说,在书报社呆了这么久,李才女好打马赌钱的风格,他是略知一二的。
江耘心中大笑:“强,决堤之水。是你说的,不是我,嘿嘿,本来我还想说是滔滔江水的,你还决堤之水,泥石流的。”
江耘拍拍赵明诚的肩膀,诚肯地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我交浅言深,我怕是说多了。”
赵明诚摆摆手,感动的说道:“非也,江学士一席话惊醒梦中之人,明诚只想着门当户对,虽赵李两家政见不齐,亦想着冲破藩篱。现在想来,的确如学士所说,性情、纷争太大,强求之后,只怕未必,未必和谐。”
江耘大汗,心想:“脑子都好使,我还没怎么呢,都举一反三了。也对,你们两家新旧两党,真要成了事,亲家事准是一团糟。”
江耘摇头苦笑,到这里,大事做得不怎么样,亲事好象已经拆了两对了。这次还是启式行政拆迁,不象上次,暴力式强制拆迁。
码头上实在人多,拥挤不堪。翰林书院的一帮同仁们叙了话便告辞了。江耘送走他们之后抬头看那酒楼,早已不见佳人的踪影,心中微感遗憾。
恍惚间背后被人一拍,回头一看,却是高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