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可以从饥饿中,估计飞逝的时
刻。
不管是那一生还是这一世,江星都有过丰富的挨饿经验。据他的估计,从跳下雪坡,随积雪滚滑至坡底,躲在天然形成的雪坑内,至今该有两个时辰以上。
目下,可能已是午牌正末之间。
这座雪坑躲藏相当理想,位于树林内,积雪覆盖了不少参天古木,古木折断
倒下,下面便形成一些坑洞。
面积虽不大,但有空隙可以透气,短期间死不了。
躲在雪坑中,反而没有外面冷。
他俩从冰冻的大地震动中,知道曾经有人在左近走动、奔跑。搜寻,幸运地没有人接近至百步内。
就算有人搜近,也不可能发现他们所藏身的坑洞。
江星已在爬入坑洞之后,技巧地用冰雪封住了坑洞口,除非有人恰好踏入坑口,不然他们是安全的。
金牡丹一直就蜷缩在他怀中,似乎把他当成保护神,开始时不住发抖,冷得浑身发寒颤。
但不久之后,江星因默默行功而发散热量,寒气不再成为威胁,渐渐被倦意所击倒,在他怀中悠然入睡。
死亡的恐惧,排除一切心理生理的威胁。这期间,已没有男女之别,没有异性之别。
灾祸苦难,常会把同陷困境的人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也常会暴露出人性的弱点。
现在,他们俩真正是生死与共,紧紧结合在一起的难友,谁都不曾想到大难来时各自飞的人性弱点。
久已听不到踏雪的震动声,但他俩不打算冒险出洞坑找活路,大白天在雪深及腰的山野里走动,绝难逃过隐伏在各处搜寻目标的众多爪牙耳目。
坑洞仅能容下两个人蜷缩,空间窄小,稍一大意,上面覆盖的冰雪就会崩塌,无所遁形。“天赶快黑吧!老天爷慈悲些好不好?小哈啊,给哥找条活路吧!哥一定给你找个大陆上,天底下最漂亮的母貂,让你……”,“该死的!”半空中,小女孩蓦地色变,面冷如冰,正欲迈步,“小梅!”黑貂制止了她。她侧头不解的看着黑貂:“大姐,他竟然敢亵渎污辱你,我要……”
“他历来就是这德性,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幸亏他还不知道我的……”黑貂忽然恼羞不已,低声骂骂咧咧:“小梅,你说他还自称世上最牛的花花公子,天岚大陆上最潇洒的情圣……呸呸呸!瞎了眼的混账!嗯,还得让你受受罪才是,天欲降大任于斯……这可都是你说的,哈哈哈……”,小梅冷漠凌厉的眼眸呆滞了,愣愣地看着黑貂,半响,她怯怯问道:“大姐,那还杀不杀那个母的?”
“嘶…母的?真丢人,小梅啊,哈姐我传给你这么多本修身养性,尤其是关于我们女人举止言谈,美容美体的秘籍,你看没?要看要学,这是必须的。记住了,咱们美女修行,就是修美!”
江星在心中狂叫,与其说他向老天爷祷告,不如说他拿老天爷开玩笑来得恰当些。
江星从来不向天地鬼神祈求什么,因为他相信老天爷太忙,人间的欲望太多,
老天爷哪有闲工夫倾听千千万万个愚夫愚妇的祷告祈求?
当然,江星知道天老爷绝不会因为怜悯他受苦受
难,而大发慈悲把太阳早些送下西山头去。
突然,江星感到怀中的金牡丹在转动,似乎想睡得舒适些。
坑中明亮,上面覆盖并不厚,光线可以大部份透入,金牡丹苍白泛青的脸,没有往昔那么红润可爱,但五官仍然精致,依然流露出动人的风华。
江星以为金牡丹仍在睡,饥饿过久,所谓饿过火了,反而像是忘了饥饿,入睡是正常的现象,这是人的正常反应。
“我们可以走了吗?”金牡丹突然低声问。
“我想,他们正希望我们认为危险过去了。”江星郑重地说:“他们找不到尸体,肯乖乖回去向郭园主说谎,说我们被雪埋了,死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
“老实说,不知道。”他脸上有无奈的表情,确实,在这一世,这个莫名其妙的天岚大陆上,少了康兵的情报信息和哈托尔的预警导航能力,江星感觉到步步惊魂,步步维艰。
名义上,他在邻山拥有别业,是卢师山青龙谷孤云别业名义上的主人周二爷,但这只是出于他的职业防范习惯而已,把这里作为他江星的退路。多个退路,哪怕是臭哄哄的茅坑,说不定在关键时刻可以保命,这里江星二世为人的经验总结。
只是江星近年来是劳苦奔波命,连过年过节也很少在家,不仅对卢师山所知有限,对邻山与邻居更是陌生,一无所知。
所以,为了霸剑谢的死,江星才冒充无常公子冒险探黛园的虚实,惹起了这场死伤无数高手好汉的风波。
“我们真……真有希望吗?”金牡丹的话包含对生存的诅丧,对死亡的恐惧。
“我这人是小强的命,历来活得非常顽强。”江星笑笑,笑容令金牡丹感到他的坚强自信,充满希望:“我经历过无数挫折、失败与绝望,但绝望绝不可能击倒我,即使面临死亡的威胁,我也会勇敢地面对死亡挑战,死而后已,有何所惧?
人如果没有信念和希望,会活得太苦太无聊。金姑娘,不要问是否有希望,你必须尽你全部,去争取,去拼搏,不要认命。能否达成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有勇气面对危难。
有时,不妨用些心机手段来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像懦夫一样听候别人摆布你的生死。”
金牡丹沉默久久,似乎思量他的话中含义。也许,想的是另外一些事。
“你和北地太行山雄风堡的姑娘结怨,是怎么一回事?”沉默已久的金牡丹突然问。
“无聊的事。”他苦笑:“起初我以为她是东方堡主的妻子,所以不和她计
较,我不是好勇斗狠与豪霸们争名利的人,没有与豪霸们结怨的兴趣。”
“哦,那北燕劳秀来黛园,恐怕是专为你而来的。”
“也可能是派来卧底的,郭园主查出共有四个卧底的人,清出两个,还有两个不知底细,谁敢保证她不是其中之一?她找我,恐怕只是藉口。”
“我曾经警告她,要她远离花花双太岁,没想到适得其反……”
金牡丹将遇见北燕劳秀,与东方姑娘交手的经过一一说了。
金牡丹并不知道东方姑娘姓甚名谁,所以说及时只称另一位带了女管家。但江星心中明白,那位姑娘必定是东方姑娘。
“她们真是冤魂不散呢!”他不禁摇头苦笑:“像她们那种惟恐天下不乱,鸡毛蒜皮的事也斤斤计较的个性,在江湖闯荡是极为危险的事,早晚会下场悲惨的。”
江星暗自叹气,这是异域的匪二代吗?
“你还没看出来吗?”金牡丹神情异样,她的腔调怪怪地。
“看出什么?”江星讶然问:“没头没脑的,你说话似乎充满玄机呢!”
“北燕劳秀来找你,并非是为寻仇。”金牡丹碰碰他的手臂:“你真不懂啊?”
“废话!”他是真的不懂,对一个自以为可以仗剑管闲事.却又输不起,不肯罢休的女强人,追踪不休,怎么能说非为寻仇?
“我想,你很少与姑娘们打交道。”金牡丹是扭头低语的,有意回避他的目光。
“浪迹天涯,奔波劳碌,少与姑娘们打交道,不是我的错呀!”江星仿佛回到了当年灯红酒绿的那地方,洒脱地说:“多接触一个人,便多一分牵挂,何况我所见过的姑娘们,似乎都是想将男人踩在脚底下的女强人,自已为是,实在令人反胃。”
“你……你在骂我吗?”
金牡丹扭头白了他一眼,苍白的面庞突然有了血色,似乎精力已经恢复,
平添几分动人的风华。
“咦,你不是女杀手吗?”他笑问。
“这……”
“女强人中的女强人。”
“不和你说。”金牡丹又白了他一眼,扭转身不理他,娇嗔的神情十分动人。
半空中,小梅脸色铁青,扭了扭身体,看着黑貂:“大姐,我听不下去了,要不…~”
“闭嘴!这就是修行!修身修力总须修心!没有一颗经万劫不染的恒心,如何成就大道仙业?”
黑貂冷颜厉色沉叱道:“如果你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杀戮的本性,那你回岛上去吧,修炼至心神合一的境界后,再出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