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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变化(1 / 1)

2005年。12月29日。

今晚,是演出最后一次彩排。

不知道为什么,秦宵被带来到了正式演出的前一天。她并不记得这天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

沈秋兰却表示理解,她说,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也许只是你想不起来,脑子都帮你记着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几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被迫忘掉一些事情。如今看来,只是自欺欺人吗?

秦宵忽然感到无力。

人一旦有一部分坏掉了,就是坏掉了,纵使有千百种修补的办法,也无法再还回一个原本的她了。

是这样吧。

沈秋兰察觉她的神se有异,连忙说:

“这是好事。多了次机会,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你觉得能行吗?”她反问。

这话没头没尾的,沈秋兰愣了会儿,才说:

“不许说丧气话。”

是,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就不该纠结,没有意义。

秦宵点点头,扬起一个笑,“嗯,我就是矫情一下,别理我。”

沈秋兰yu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秦宵他们剧组还是乱哄哄的,问题频出。她作为负责人,首要目的就是保证这剧能顺顺利利地演下来。因此一吃完晚饭,她就往t育馆跑。

演出的舞台是临时搭建的,但场面也相当气派,甚至装上了电子屏。

毕竟是除了考试之外,知行年度最大盛事。

来得早,彩排还没开始,场地基本没有别人,正合她意。

过了一会儿,演员们陆陆续续到了。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人员还没到齐,最关键的是,男主角还没来。

秦宵安抚着其他演员,让他们该背台词的背台词,该熟悉动作的熟悉动作。然后拉过一个和男主角一个班的同学问:

“男主他人呢?”

她最讨厌等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语气很是不善。

“不……不知道啊……应该快来了吧……”

“什么叫应该?没人告诉他集合时间吗?平时也就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拖拖拉拉,明天上去等着被看笑话吗?”

“呃……”

对方是见识过秦宵发起火来的样子的,一时不敢接话。

秦宵自认为脾气算好,但这个剧组从初期就风波不断,平时排练也总是有人请假迟到,排练时间宝贵,他们又拖拖拉拉,她早就失去了好声好气,也只有放下狠话,他们的效率才稍稍上去一些。

她看了眼表,冷着声音说:

“再等他五分钟,再不来也得开始。没时间了。”

虽然还没到正式彩排时间,也已经有一些人来了,都是冲着舞台去的,碍于上面站着秦宵他们的人,只是在旁边徘徊着,蠢蠢yu动。

好在两三分钟后,男主终于出现。

秦宵望眼yu穿,恨不得拿望远镜捕捉他的踪迹,这厮居然还一边跟人聊天,一边慢悠悠地从远处走过来。

她冲过去。

等等……

近了些,她看到男主身边的人,是……

陈端?

脚步总是b脑子运动得快。没来得及思考,她就已经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秦宵瞬间收起浑身的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

“周南,你迟到了半个小时。”

她微笑,眼睛里写满了警告。

“哦,”周南挠了挠头,“我训练太晚了,结束以后就马上就过来了。”

借口倒来得多,她在心里翻白眼,“还不快去。”

对方也知道她不好惹,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就飞一般跑远。

留下他们二人,陈端的目光移到她脸上,她礼貌地笑了笑,视线在空中仅仅交汇了一瞬,就返身走向舞台。

身t转过去的刹那,一颗心,狂跳起来。

男主角周南是t育生,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偏偏忘了?

记得当初选角的时候,就因为纵观三个班的男生,同时满足身高身材相貌三个条件的,只有周南一个,那些人才极力游说,让他出演男主角。

她应该想到的。t育生本来就少,还时常一起训练,不分年级,相互照应,交情自然不在话下。

周南在他们组里,又跟陈端有关系,她能做些什么?

“导演,这遍还行吗?”

秦宵正开着小差,对方又说:

“还行的话就先让他们下来,正式彩排快开始了,有人来清场了。”

“噢……好,衔接还是有问题,先下来休息,我会跟他们g0u通。”

回头望了眼,底下已经坐了不少前来彩排的人。灯光师音效师在调试设备,彩排即将开始。

有文艺部的人带他们到指定位置等待,她把人数点了一遍,蹙眉问:

“周南又去哪了?”

众人皆茫然,表示不知。

舞台那边也没看到人,也没看到陈端。

“可能去洗手间了。”有人说。

“我去找找。有事。”

她刚走了一步,想了想,又返身把剧本拿上了。

t育馆内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不见他的身影。外侧的大厅也是空空荡荡,冷风从门口刮进来,她瑟缩了一下,顺着右边的过道走了进去。

知行的t育馆很大,各种设施也一应俱全,听说还有s箭馆。但她来得不多,只有举行大型集会活动才对外开放,也是有人带着走的。

她以为这是到游泳馆的路,没想到看到了几张台球桌。再往前走几步,是保龄球室,她瞟了眼就打算走,无意中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难怪一下台就失踪,敢情是跑这找乐子来了。

因为另一个人的在场,她有些紧张,在心里默念要冷静要理智,才走进去。

周南正玩得不亦乐乎,人走到他跟前了都没注意,反倒是陈端先看见了她。

秦宵手里握着卷成一筒的剧本,敲了他一下。

“g什么!没看到我在……”

下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周南打着哈哈,问她什么事。

“占用你一小会儿。”秦宵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虽然有些不情愿,周南还是乖乖应下。他把手里的球往陈端那一抛,对面轻松接住。

“你玩着先,我马上来。”

秦宵甩给他一个眼刀子:“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彩排的。”

“难得来一次,让我玩会儿呗。他们不是说轮到我们还早么,我玩一下马上过去。”周南举起手保证。

看着这副不求上进的样子她就来气,碍于陈端在场,她告诉自己,不能发火。

他们站的不远,他应该是能听见对话的。秦宵快速向那边看了眼,却见陈端只是专心地在投球。

球瓶哗啦啦倒地。

“有一个地方你表现得很有问题,就是在第四幕这里,听闻噩耗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走的场景。你应该表现出绝望,不可置信,颓废,失落的情绪,要通过你的动作反应出来。但你只是突然站起来,然后走掉了,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哦,那我要怎么做?”

秦宵耐着x子说:“你想一想,怎样才能反映出这些情绪。可以借助表情,或者肢t语言。”

对方眉头紧锁,仿佛是个天大的难题。

她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让他坐着。

“你现在就做给我看。进入主角的身份,揣摩他的情绪。”

周南把动作做了一遍。

秦宵摇头,“不行,还是没感觉。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想象一下你看过的电视剧,有没有类似的场景,模仿他们。”

这人来了句:“我不看电视剧。”

幸亏扶着椅背,她差点气晕。

良久,她想了想,说:

“也许站起来的时候,你可以假装绊了一下。这样能看出你的失魂落魄。”

也是奇了怪了,脑中想来很自然的场景,被周南这个家伙做出来就尴尬万分。

他演了一遍又一遍,秦宵一直不满意。

简直就是互相折磨。

“陈端,陈端,”周南叫苦连天,寻求场外支援,“你看我这样,有什么问题吗?有失魂落魄的感觉吗?”

陈端转过头。

南方的冬天是入骨的冷,秦宵都快把自己裹成熊了,他却穿得并不多,此时脱了外套,似乎只有一两件单薄的上衣,袖子还被挽了起来。

“你演的什么?”

他托着球,挑眉。

“话剧啊,就跟你说的,打小鬼子的那个。”

陈端看着他演了会儿,点评道:“是有点僵y。”

是吧!终于有人帮她说话了,不然周南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估计还以为她有意耍他。

“那怎么演啊?”周南嘟囔。

“我觉得你可以夸张一点,既然这是话剧,看的人不会觉得奇怪。”陈端随口说。

秦宵没有cha话,静静地看着他。

“夸张?”

“就是ga0笑一点,明白?”

“你确定?ga0笑我会啊。”

周南酝酿了会儿,按着他的理解做了一遍动作。

居然还真来了点感觉。秦宵傻眼。

“怎么样,导演?”周南看她。

她只好实话实说,“b之前好。你再试试。”

对方得意,又来了几遍,简直可以说渐入佳境。

天哪,原来不是周南的问题,是她的交流方式有问题吗?苦口婆心指导了那么久,还不如陈端的两句话来得有效。

秦宵真的有点被打击到了。

“可以了吧,导演,我玩去了啊。”

她咬着嘴唇,没吱声。

计分器清零,球瓶重新整齐立起。秦宵把椅子移回去,正打算走,抬头看见陈端跨了一步,站到周南的赛道,把手一扬,球飞出去,接着,十个球瓶应声倒地。

全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秦宵有点ga0不清状况,周南更是呆住。

“喂,陈端,你扔我球g嘛!”

陈端只是拍了拍手,拎起外套,边走边说,“不玩了,走吧,彩排那边我要过去看着。”

秦宵识趣地先退了出来。后面的周南还在抱怨。

“什么人啊,再玩一局又不会怎样……”

尽管她的记忆并不牢靠,但秦宵可以肯定,保龄球室的场景,曾经没有发生过。

这应该是个好的迹象。至少证明,只要有心,机会无处不在。

她凝视着舞台边那个颀长的身形。他真的很高,据说有一米八七。这让站在他身边的nv生显得格外娇小。他总是会刻意低着些头跟nv同学说话,一如现在这样。

与人交谈的时候他会很认真地看着对方,让人感到真挚,以及无法抗拒。至少秦宵是这样,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她只知道她在说话,并不知道自己具t在说什么。

这场彩排主要目的是熟悉流程,校准时间,表演得怎样倒无所谓。等候的时间里,有人不知道从哪搬来了张桌子,几个人围着赶作业。

他们身上还穿着演出服,看起来分外滑稽。

轮到他们上场。她站在离陈端的几步之外。道具组的人慌慌张张的,把东西往台上一扔就撤,布景乱七八糟,秦宵实在看不过去,冲上去一一把东西放妥。

下台的时候偷觑陈端,他没有看她。

“灯光有问题,明暗次数太多了。”

秦宵一一让人拿纸笔记下。

“男主有些地方还是演不到位,词也没背熟。”编剧同学凑上来说。

“做好标记,待会跟他说。”

“都说了好几回了,没用。”

她无奈,“我也说不动他。只有一个人能救。”

编剧好奇:“谁?”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编剧看了眼,又仔细看了眼,狐疑:“不是吧,那位不是文艺部部长吗?”

秦宵玩笑道:“是啊,部长诶,想想都厉害。他不能教谁能教。”

没想到对方真把男主打发到陈端那去了。

男主还真去了。

陈端还真教了。

听编剧说起来的时候秦宵正仰头喝水,顿时一口水呛到满脸通红。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质的飞跃。”编剧喜滋滋地说,“我叫他过来。”

男nv主在她面前又对了一次戏,别说,之前周南演起来就是行尸走r0u,现在虽然也没出神入化到哪去,但绝对是入戏了。

“天哪,人长这么帅还这么会演,前途不可限量啊。指不定哪天就是大明星了。作为明星的校友……”

说的自然是陈端。

编剧不愧是编剧,真的很会想。

秦宵及时打破了她的美梦,“相信我,只是周南不能用正常语言g0u通而已。”

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她径直走开,通知众人彩排完成,可以回去了。

得了解散令,众人一哄而散。

不过她没有马上离开。

那边彩排还没结束,陈端站在指导老师身后,她走过去。

却不是第一时间和他说话,秦宵挂起笑容,对指导老师说:

“老师,第十二个节目彩排完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

对方虽不认得她,但看了眼节目名字,也就反应过来。

“好的。你们挺不错的,流程都熟悉了吧?明天正式表演的时候就按这个来。没有别的问题吧?”

她乖巧应了:“明白了,老师,没有问题。”

指导老师颔首。

转身,她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陈端,对方有所感应,回视。

秦宵先是愣了会儿,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写满了感激:

“今天谢谢你教周南。”

陈端顿了顿,礼貌回道:“能帮到忙就好。”

“是很大的忙了,”她深深感慨,“我们反复说了很多次,还不如你说的几句话,终于演的像个样子了。谢天谢地。”

他低头笑。

一瞬间,她有一种很美好的错觉。两人站在一起,聊着天,她说,他笑,偶尔应几句。这样的场景,熟稔得仿佛已经发生过无数回。

上天,可以让时间停滞吗?

终究,在他抬起头的同时,秦宵垂下眸,把所有情绪藏好。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她到底在道谢什么?喉间翻涌上许许多多情绪,又悉数咽下去。

2005年。12月30日。

一年里只有这一天的晚上,灯光将所有建筑点亮,宛如白昼。知行中学的正门前,一块巨石映着草t校训,喷泉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起起落落。

远处,喧闹声,奏乐声,话筒里的人声,隐隐传来。

现在应该是七点,也许过了七点。

喷泉旁边的石阶上,光照着她的脸,明明灭灭。

r0u了r0u眼睛,发现顺带沾了满手的眼泪。搜遍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半张纸。秦宵用手胡乱抹了几下就放任不管,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这里,只是看到那张照片,忽然就有一gu难以承受之力向她压来,无法呼x1,趁着入场混乱之际,她逃了出来。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哭了。秦宵想,哭的人应该不是她,应该是十年前的秦宵。

他们的节目靠近中后,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有人提议合照留念,并当即借来一个相机。

拍照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大家纷纷围在一起看成片,秦宵看到了这张陌生且熟悉的脸。

如果不是这样,她甚至都快忘了一个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事实。

“什么,怎么把我照的这么丑!”

“自己的问题就别怪我的技术了……”

“去si!……”

“啊,美nv就是美nv,就算拍得这么烂,我们导演还是好看得很突出啊,哈哈哈……

“拍得真的太差,我提议重拍!”

“……”

交叠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

这是十年前的她的样子。

青涩,柔软。秦宵早已理所当然地把另一幅容貌视为己有,以至于看到真实的自己时,有的不是怀念,而是想逃。

于是当全校的人都集中在t育馆时,她漫无目的地停在了这个地方。视野之内,没有一个人经过,也很冷。

打算心绪平复了之后再回去,然而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就像洗手间那个坏掉的水龙头,即使拧上了仍滴着水。

她对自己的痛苦负责,但真的真的不想哭,这眼泪到底是从哪来的?

想了很久,当她做下一个决定的时候,泪也已g涸。

进出t育馆的门都由保安把守着,进易出难。她低着头走了进去。

表演期间是限制人员走动的,一旦入了座,再出来就麻烦,因此秦宵去了二层外围的控制中心,能看清舞台的内容,又没有人约束行动。

没想到先遇上了同班的一个同学,也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之一。

“秦宵,你跑哪去了?我们之前到处找你。”

“什么事?”

一说话,脸上紧绷绷的,是看不见的泪痕。

对方摇头,“现在没事了,应该都解决了。”

“现在第几个节目?”

“第八?还是第九个来着。还没到我们。”

“演员准备得怎么样?特别是周南,人在吗?”

“齐了,都在后台。”

秦宵放下了心,目光扫过底下的人cha0,一直到舞台附近,心下一动,说:

“一会儿演出的时候,你在旁边多帮我照顾一下。我就不过去了。”

接着又补充了句:

“灯光这边需要有人看着,也能看到舞台的。”

对方应下。

把馆内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秦宵在寻找一个机会。

控制中心人流密集,只有一堆设备。内场更不用说。

下了楼是t育馆的进门大厅,里面临时搬来几张桌子,上摆满各种节目道具,却没什么人,基本上都去了内场。

在一堆杂物之中,她顺手翻了翻,发现了一件眼熟的东西。

在找这个所谓“机会”之前,秦宵脑中没有任何线索。却就这样,走马观花轻而易举地,撞上了si耗子。

但是,还不够。

来不及多想,在内场的入口,她让人把沈秋兰叫了出来。

秦宵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沈秋兰听完,问:

“你要g什么?”

秦宵拉着她的手,“做你让我做的事。只有你能帮我。”

沈秋兰没有问下去,答应了,“好。但你看起来有点慌乱,做事之前请深思熟虑,知道吗?”

她回以一个苍白而短促的笑。

“十分钟。”

大厅此刻有两个人,一个男生面对着墙背着稿子,另一个nv生站在桌边,准备道具。秦宵的目标在那个nv生旁边。碍于她的在场,秦宵并不好直接去拿。

如果恰好还是他们的东西就更不妙了。

她走上前。

“同学,请问你是第十四个节目的吗?”

那个nv生看了她一眼,有些冷淡。

“不是,第十五。”

秦宵讶然,“咦,你们是那个跳舞的,不是吗?”

不管是什么,十个节目里面,九个是跳舞。

果然,对方说,“是我们,怎么了?”

“噢,那可能是我听错了,不好意思。”她歉意一笑,“你们的同学让你到后台去一下,他们应该有事找你。”

那个nv生有些怀疑,但秦宵似乎也没有撒谎的理由,便放下东西,转身走了。

待到人走远,大厅只剩下她和那个背对着她的男生。秦宵把东西拿在手上。

是一个印着史努b图案的玻璃杯。

这个杯子是用作道具,还是有人带来喝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有问题的杯子。

这年的演出上,发生过一个意外。在后台,有个nv生因玻璃爆炸受伤,虽未伤及要害。但校领导知道后,知行中学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禁止了玻璃杯的使用。

后来经过调查,杯子本身质量有问题,倒入了滚烫的水之后,就发生了爆炸。

这件事不算轰动,甚至只能说是一个小cha曲。只因为爆炸当时,秦宵一行人正在后台,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当时,史努b的头的碎片,还飞到了她的脚边。

而今,她手上正拿着这个定时炸弹。她想,是不是她用力捏一捏,都会在她手上开花。

大厅的角落,有一台饮水机。

远远的,她看到那个身影向这边走过来。

“desperate”,秦宵在心中默默嘲笑自己,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这么低劣,自损,不择手段。

在喷泉旁边的时候,她已想明白,是她对不起十年前的秦宵。十年后,她把自己收拾得破败不堪。秦宵值得拥有未来的生活,而她固执地带着这具身t向回忆里拖。

错不可追。但至少在这里,她可以帮她。

时间不能再留给试探。改变必须发生!

饮水机上显示着温度是97。秦宵按下开关,水注下来。

她应该闭上眼睛的,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他。

知行的汇演设有评b环节,奖金相当可观。

看了那么多歌歌舞舞的,终于上来一个默剧,校领导似乎挺吃这一套,一致打出高分。

陈端翻了翻他们收上来的评分表,看样子是目前最高了。叠好了和之前的放在一起,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nv生。

个子不高,简简单单绑着一个马尾,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审视。

陈端感到莫名,不等他开口,对方就说:

“同学,文艺部的人说,外面有点问题,让你过去看看。”

“好。”陈端起身。

沈秋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走出内场。

没走到大厅之前,陈端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鲜有人影,但还是走了过去。

也确如远处看起来一样,大厅内就两个人,静悄悄的。安静到他都不自觉把脚步放轻。

于是下一刻陡然发出的尖锐爆破声,就显得尤为骇人。

碎片劈里啪啦地打在地上。

几乎是听见声音的同一时刻,陈端就看向饮水机的方向。一个nv生,无措地看着他,眼角下一道红se,手上沾满了血。

就连一直沉浸在小世界背稿子的男生,也吓得惊掉了下巴,呆呆杵在原地。

鲜血顺着手掌簌簌滑落,滴在地板上,片刻就聚成了一滩。

陈端当即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鞋踩在玻璃渣子上,吱呀吱呀的响声。

他喝了句:

“别动!”

对方想要去碰伤口。

手上传来铺天盖地的疼痛,秦宵sisi地咬着牙,才保持意识清醒。视线开始模糊,但她看到陈端向她走来。

她居然还能笑一下。

陈端并没有看见这个不合时宜的笑,他皱着眉,没有多想,抓住她的手腕,往上举。

血淅淅沥沥地顺着他的手往下流。

秦宵不想血都沾在他手上,微微挣扎,痛上加痛,她差点昏过去。

妈的,皮r0u伤,真是不可小觑。

陈端反应过来,以为冒犯,松了松手,却仍不放心:

“可以自己举着吗?”

她闷闷地应了声。

环顾一圈,没有可以用的人,情况严重刻不容缓,陈端直接说:

“我带你去医务室。”

“天哪,发生了什么?”

是刚才离开的nv生回来了,望着满地残局,刺目的猩红,花容失se。

她和陈端已经走了出去,留下那个男生磕磕巴巴地解释着并不了解的情况。

十指连心,秦宵这个时候开始否定自己的冲动,是不是太过火了一点?拿身t做赌注,而且展现给陈端的,是这个狼狈的样子。

她希望自己能飞到医务室,但剧痛ch0u去了她的力气,走路像踩在云上。陈端撑着膝盖,半蹲着,认真地和她商量:

“同学,你不介意的话,我背你好不好?这样能快一点,医务室很远,伤口也不能拖太久。”

秦宵根本没有办法认真思考,只听说有个男生要背她,条件反s想拒绝,眼前又是一张朝思暮想的脸,结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但对方也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扶着她,稍一借力,人就已经在他的身上。

秦宵全身都绷紧了。

这是,这是陈端啊!

一时间,不知道是身t上的痛楚更强烈,还是心灵受到的冲击更震撼。

“趴一些,这样b较轻松。”她听见他说。

秦宵慢慢,慢慢地伏在他的背上。

隔着几层厚的衣服,却b肌肤相亲更滚烫。鼻尖是他衣服上清新好闻的味道,也有可能是洗完澡后的残留气息。零下的天气,他仍露着一节白皙的颈,让她习惯x地想依偎进他的颈窝。他的背并不十分宽厚,但坚实有力,趴在上面,似乎都能用身t感知他的骨骼。

忽然想起来在一次一次在食堂望着他背影发呆时,那些绮念。

这是陈端,真实的陈端,美好到,理想与现实分毫不差的一个人。

脸上的灼热分散了疼痛,秦宵含糊不清地问了句:

“我是不是很重?”

陈端被她的话逗笑,“你们nv生,在这种时候,都考虑这种问题吗?”

“我怕麻烦你。”她也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这点重量,小意思。”

秦宵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陈端嗓音低沉,“以前跟人打赌输了,一百八十斤的壮汉都背过。”

她轻笑。

“不信?”看不见她的脸,陈端听见了笑。

“信。”她阖着眼。怎么不信?她以前就听一个练t育的同学说,趁着中场休息,他们玩得可疯。t育生里多得是猛男,陈端这t格估计只算中等。

静默了一会儿,她像是喃喃自语:

“难怪你有时候驼着背。”

“嗯?”他没听清。

“没事,我痛昏头了,说胡话呢。”

“忍一忍,快到了。”

绕了学校半圈,终于到了医务室。整栋楼里,唯独这一处亮着灯。陈端放她下来,动作间,秦宵留意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

真好,不是她一个人脸红。

陈端见她盯着自己看,无辜道:

“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他低头,看见衣服上蹭着斑驳的血迹。

“我会帮你洗g净的。”

陈端不甚在意,“你这手,还想碰水?”

“对,至少半个月滴水不能碰。”说话间,校医已迅速准备好消毒清理工具,坐到秦宵身边,“小姑娘怎么ga0的,这么严重。估计会有点痛,做好心理准备。”

何止“有点”,简直b刚刚还要痛上几倍。尽管医生动作已经极尽轻柔,但碰到的都是她的都是血r0u。有块玻璃碎片扎得深,清理出来的时候,她唰地一下迸出了两行眼泪。

实实在在的被痛哭。

秦宵强撑着不出声,表情异常痛苦。

“这个伤口要缝合了。”医生看了她一眼,“不要哭,脸上还有伤口,等我把手清理完再处理。”

“我,我控制不住……”随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多的眼泪冒出来。

平时医务室有两个医生,现在大晚上的,只有一个值班。校医示意陈端:

“同学,你帮忙把她的眼泪擦一擦,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端坐在远处,拳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棉签,避开伤口。”

秦宵有点崩溃,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到自己的窘相。无法,伤势当前,也只能顺从地任人c纵。

“医生,快好了吗?”她声音微弱。

“还没呢。这只手b较严重。玻璃渣一定要仔细清理的,千万不能有残留。这只手清理完,还有另外一只。”

还好,另一只手伤口不多。

她只觉得度秒如年。

陈端搬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替她轻轻把泪拭去。她羞于直视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瞟向别处。

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玻璃杯炸开了。”

陈端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微抬了抬眉:“就自己……炸开了?”

“可能是水太烫了吧。嘶……”又一阵痛意,她倒ch0u着气。

“杯子也有问题。你不是第一个,之前有个学生喝着水的时候杯子炸开了,牙齿都没了半个。”

校医接了句。

想到那种场景,秦宵浑身发毛,一阵后怕。

她哑着声说,“对不起,让你错过演出了。”

“说实话,我都看了三四遍了。”陈端笑笑,“少看一遍的事。”

秦宵黯然,“正式演出和彩排,还是不一样吧。”

他若有所思,“你是周南那个节目的吧?是不是昨天见过?”

她“嗯”了声。

“那确实有点遗憾。”陈端想了会儿,又说,“不过学校每年都会找人录制,也许我可以帮你问问。”

秦宵微怔,感激地说:“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别,不保证能拿到。”

“先谢了再说。”她想露出笑容,皮r0u又被牵扯到,表情有些滑稽。

陈端忍俊不禁。

“你叫什么名字?”

“我……”

目光对视,天花板上的灯光,好像都钻进了他的眼睛里,熠熠闪着光。

“我叫秦宵。秦国的秦,元宵的宵。”

“陈端,耳东陈,端正的端。”

“我做到了。”

房间里,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窗前,从二十三层看下去,车流化为缩影,在眼前涌动。

室内一地昏暗,没开灯,也没有声音。

没有等到回答,秦宵回头,看向坐在办公椅上的那个人。

沈秋兰背对着她,却像长了第三只眼睛,懒懒地拉长了音说:

“绝。”

“没夸你的意思啊,就是有点意料之外。”她又道,“下次打算g什么?割腕?”

听出讽刺之意,秦宵反倒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

“好主意。等我全身上下自残一遍,我们说不定就在一起了。”

那边静默不语。

她慢慢收起了笑,转回身,目光重新投到远处的车水马龙。

“一开始确实有点后悔,但现在想想,我没有做错。”

“没有对错。没人会评判你。只要你清楚自己在g什么。”

“那么我的确改变了原有的轨迹,对吧?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呢?”

良久,沈秋兰才说,“真正改变的时候,你会知道的。但别高兴得太早,小的偏转不一定能调离大方向。你在对抗的,是历史。”

秦宵思考着她的话。

“喂,跟我一起去个地方吧。”沈秋兰转过椅子,正视着她,“在这呆久了怪闷的,出去散散心。”

坐上了车,秦宵系上安全带,问去哪,沈秋兰握着方向盘,边看着路边说:

“接我小侄子下课。”

“你哪儿来侄子?”沈秋兰是独生nv。

沈秋兰撇嘴,“小胡他姐姐的儿子,可不就是我侄子嘛。”

驱车来到城北的一所国际幼儿园,却被告知今天有钢琴课,要晚结束一小时。沈秋兰忽然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今天是周三,我居然忘了,什么记x。”

秦宵看她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问:

“你常来?”

沈秋兰应了声:”小孩子挺可ai的。”

“听听,这是沈秋兰说出来的话吗。”秦宵打趣,“以前还嚷嚷着最讨厌小孩子。”

“这都多少年了,”沈秋兰倒也不脸红,只叹了一声,“都变了。”

“是,”她感慨,“我上幼儿园那会儿还读孔孟呢,现在这么小的孩子都说起洋文了。”

国际幼儿园不愧很国际,不光配置高端,放眼望去,满眼都是abc。

“嘁。”沈秋兰嗤笑,“你自己也不都快成香蕉人了,还孔孟,早忘到十万八千里了吧。”

秦宵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在外面被歧视是h种人,回来还要被歧视是香蕉人,她可真够憋屈的。

坐在家长等候厅里,沈秋兰把手搭在她肩上,突然来了句: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那些事的。”

秦宵装傻,“我哪些事啊?”

沈秋兰只睨着她。

行吧,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这样子,是势必要一谈了。秦宵轻咳了声,试探地说:

“小胡?”

“bgo。”沈秋兰嘿嘿一笑,“不过我了解到的毕竟也只是那些明面上的东西。你看,这还要等一个小时,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版本?”

她无奈,“我怀疑你就是故意来这么早的。”

沈秋兰笑得狡猾。

“你想听什么?”

“都要。从毕业以后,你没告诉我的,和陈端有关的,我都要听。”

倒是毫不客气。

“那我也要听你和小胡的故事。”

“好说好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2008年,秦宵高考发挥失利。

心灰意冷之下,她连志愿都没有填。投档结果出来的那天,她坐上了异国的飞机。

c国并非理想,只因家里坚持。那里有一些父母的朋友,能够照应她,不至于日子过得太凄惨。

也没想到一待就是七年。

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她决心要和过去做个了断,手机通讯录只留下沈秋兰和一两个密友,随身行李也是寥寥。

开头的那两年,她用力而投入地活着。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过去,彻底融入了这个地方。

吃着和当地人一样的食物,过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方式,对y沉的天空习以为常。遥远的彼岸的生活,模糊到是另一个世界。

转折是在和男友陷入僵局时出现的。

当时的男友是同一学校的华人。他们学校华人不多,建了个小圈子,互相取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在一起是必然。

有人撮合,秦宵也没有拒绝。她想,既然对方长得不错,一个人未免也孤单,为什么不呢?

后来才懂了,还不如孤单。

也有过一小段算是融洽的时光,但多数时间,都是在互相不理解却偏偏伪装一致中度过。问题越来越多,她却怠于修补,任由这段关系自生自灭。

真正想法是,希望对方赶快提分手,把包袱卸了,她落得轻松。

没想到那人拖了这么久。拖到她也心烦意乱起来。

秦宵有个习惯,烦躁的时候就开始收拾东西。二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没什么好收拾的,上上下下整理了一遍,在床底箱子里的一本书中,翻到了一张纸片。上面用楷t端端正正地印着一个名字:陈端。

这就是回忆倒灌的时刻。

大概是高二那年,她无意中捡到一张名单,里面有他的名字,于是四处搜集到十几张,小心翼翼地,把写了他名字那一部分,四四方方地剪下来,随机夹在书里。

这样,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他的名字,成为了她给自己制造的小惊喜。

而今,物是人非,秦宵攥着纸片,si气沉沉的一颗心,忽然有了痛觉。

她被自己的执念吓了一跳。

耳边传来敲门声,她开门,是男友。

他说,他不想放弃这段感情,他们可以一起努力。

而秦宵只是从着那张清俊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们真的有点像。

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实,她想,她真的只是现在才发现吗?

男友唤了她一声。

最后,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突然轻而易举了。

她说,结束吧,我不喜欢你。

那天以后,各种各样的梦汹涌而至。有时,她会一整晚做一个与他有关的梦,她回到校园,亦步亦趋地追着他。有时候是一连串的诡谲难辨的梦,清晨头疼yu裂之际,他就出现了,他们会拥抱,会有一种真实的温暖。

她r0u眼可见地状态变差。

周末好友约她去派对,玩笑问她是不是磕嗨了。房东太太的茶话会上,一个上了年纪的邻居说,shawna,你看起来就像中国画里的nv人。

她问沈秋兰,你还记得陈端吗。

沈秋兰说,怎么不记得。

她说,最近经常想到他。

沈秋兰问,想他什么。

她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

沈秋兰说,你是因为失败的感情经历,对ai情产生了动摇。

她问,如果我现在遇到陈端,我们还有可能吗。

沈秋兰斩钉截铁,没可能,你尽早放下。

她知道沈秋兰说的是事实,但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和异x1ngjia0ei往,一旦想起陈端,她就失去了所有了解yu。

那年的圣诞假期,她回国,没有克制住自己,去找了陈端。

秦宵只知道他在n大,离江城不远。费尽周折打听到他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冬夜,她去了他所在的学校。

运气很好,在一幢不知名的教学楼里,她转着转着,就看到了他。

他没怎么变,和以前一样,清清爽爽的发型,穿得很少。很高,皮肤还是很白,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秦宵站在走廊的一端,远远地看着他,仿佛时光重现。

然后,有一个nv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到他面前,并排走远。

秦宵鬼使神差般地跟了上去。

看到了他牵起她的手,看到了很多人向他打招呼,也有向那nv生打招呼,还看到了她时不时往他的怀里偎。

他们去了超市,她也去了。在货架上随手拿了瓶很难喝的苏打水,冰凉的yet淌过喉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冰封住了。

他送她回了宿舍,然后也回去了。

他宿舍前的那条路,从右往左数第八盏路灯,要b别的都微弱些,秦宵记得清清楚楚,她就站在那盏灯下,看着他一步步消失。

雨打在伞上,蛾子围着灯罩拼命乱撞。

组织了很久的措辞,好可惜,就浪费了。

她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0出手机,按下一串没有刻意去记却已熟背的电话号码。现在是深夜,响了有一会儿才有人接起。

“喂?”

听到这个声音,她瞬间就哭了。

“请问哪位?”

眼泪无声地落着。

过了一会儿,那边挂断了。

想起c国的一个朋友,偶遇了一个已婚男人并喜欢上了他,无论如何,还是表明了心意。尽管没有在一起,她说,他有权利知道。

秦宵当时笑着摇摇头,我们就不会这么做。

离开n大,她就像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大脑一片空白,只想逃避现实。

于是她对计程车师傅说,去酒吧,随便哪个。

计程车师傅很有眼se地带她去了蓝岸,信誓旦旦地声称这是本市寻找夜生活最好的地方。

就是一个很大的舞厅,男男nvnv,灯红酒绿,吵闹得很。秦宵坐在吧台的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加了冰的威士忌。

她其实很讨厌酒jg的味道,但它确实能让人陷入混沌的状态。

搭讪的人来了好几波,大概都看她喝得如此猛,b较好上手。秦宵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喝酒。倒是一边的酒保,好心替她挡了几句。

“小姑娘,悠着点啊,就一个人?一会儿还走得回去吗?”

酒保倒了酒,把杯子放在她面前。

秦宵g唇,嘲道:

“走不回去,你送我回去?”

对方一笑,“你叫一声,保证有人排着队送你。我就算了吧。”

秦宵哼了声,托腮把众人都看了一遍,然后拿着杯子,走到了一桌前。

“帅哥,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人,喝一杯?”

周围一阵起哄声,立马有人给她让出个座位。

男人只当是搭讪的把戏,却之不恭。倒了酒,和她轻轻一碰,兴味道:

“荣幸荣幸。你喜欢的人怎么不在你身边?”

她嫣然一笑,“他有nv朋友了。”

“这样啊。”他故作惊叹,“什么人啊,这么漂亮的妹妹都不好好珍惜。”

“呵。”秦宵盯着这张像了陈端六七成的脸。世界之大,长得像他的人多了去了,但陈端身上的那种感觉,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那种一眼就沉沦的感觉。

她两颊酣红,眼神潋滟,男人被她盯得心猿意马起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他们就来到了洗手间,他把她抵在墙上,身t交缠,她闭着眼睛,喃喃地叫着陈端的名字。

没有醉,她却b自己相信她醉了,脑中幻想着陈端的脸,陈端的身t,满室的q1ngyu,交织着男nv的喘息声,她放纵自己坠落,坠落,再坠落。

接下来发生的事可以堪称迷幻。再有意识的时候,她还在酒吧的洗手间里,另一个人已不见踪影,只有身边散落着的几张红se纸钞。外面变成了另一种吵吵嚷嚷,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落入了人们的眼中。

人证物证俱在,她成功地被打成了卖ynv,带到了派出所。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是什么人啊。你情我愿的事,还给钱?是真把她当妓nv了,还是良心发现?

她可谢谢他全家。

摊上这种事,秦宵居然平静异常。派出所的人要做笔录,她向他们解释了一遍,对方却说什么也不信,哪有良家妇nvg出这种事,抵赖他们见得多了,让她老实交代,不要再耍花招。

秦宵懒得再说,打了个电话给在这座城市的同学大h,让他想办法把自己ga0出去。那边大惊,随即骂骂咧咧,说秦宵,你这个惹事jg。

大h在这里念书,她这次来,其实也是打着看他的名义。

都是无权无势的学生,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也折腾了好半天才解决。交了保释金,随便找了家酒店落榻,大h就没少数落她。

“你看看你,去了几年国外,光学会吊野男人了。”

“你就是嫉妒我有男人,你没有。”秦宵笑嘻嘻凑上去。

他冷笑。

一间标间,一人一床,临睡前,她轻声说:

“大h,我失恋了。没恋过,就失恋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恋了。”

回答她的是绵长的呼x1声。

这件事,除了大h,秦宵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多月的假期,她提早了十几天就回去了。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陈端不可能属于她的事实,让她痛苦无b。

然而,即使在另一片土地,情况也并没有变好,甚至,急转直下。

一种自厌情绪统治了她。

她认定了自己很差劲,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肆意张扬地表现出极端的一面。白天,她和往常一样上课,与人说笑,完成作业。人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推拒一切聚会,关进房间,倒头就睡。有时,会有电话打给她,她跟一帮酒友们,在晦暗压抑的地下酒馆里,喝到不省人事。

不是她在两种状态中切换自如,而是她的身t,已经在无形之中,被劈成了两半。

难得和沈秋兰聊天,她说自己现在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但只是起了个头,便没有再说下去。沈秋兰似乎很不愿意她提那个人,她怕被沈秋兰瞧不起。

有一天,秦宵望着镜子,忽然憎恶起这副面容。她想要消失,想要让这张脸消失。

整容医生问她想要什么样的五官,她说无所谓,只要和现在不一样就可以。医生拿出范本,她随便指了一个,随后就是制定方案,逐步实施。

直到秦父毫无预警的到来。

那天她下了课,回到公寓,秦父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她惊愕地看着父亲,对方回视,眼里相当平静。

秦父说,只是过来说说话,不多待。

有什么话,需要跨越千里来说?

看样子,是为她而来。秦父知道她的情况不奇怪,毕竟有这么些朋友在,时不时会关心一下,她也会定期拜访。

从父亲口中,她知道了家里投资失败,数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但所有人都对她闭口不言。

父亲说,说这话不是要你怎么样,无论如何,家里会供你完成学业,但毕业以后,是走是留,家里都帮不上你。

他说,只是想让你知道,要对现在的生活负责,对以后的生活负责。

至此,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闹剧,画下了一个分隔符。

秦宵看着面前的自己,憔悴,无神,头发剪得极短,皮肤是带着灰暗的白。进行到一半的手术,最后不了了之。这张脸已经大有不同,却仍能分辨出旧时影子。

她有心改变,不让自己沉溺在某种情绪之中,抹去所有能让她联想到那个人的事物。

但时间似乎把它变成了一种慢x病,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梦到那个人,回忆卷土重来,那是一种她无法招架的力量,身t不再属于自己,除了蜷缩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就会去做一些很疯狂的事。

她开始寻求心理治疗。

一开始找的心理医生皆不如人意,对方理解不了她的问题所在,她也无法做到真正坦诚。情况没有好转,只能借助药物辅助。后来,兜兜转转,在一个朋友的引荐下,她认识了现在的医生。

第一个让她觉得,说什么话都不会有任何不适的人。

心理治疗的费用不菲,这个医生更可以说是高昂。秦宵只能缩减开支,能省则省。自从知道家里的情况后,她就养成了记账的习惯。

一次诊疗中,她看着药单,玩笑道,如果有像忘情水那样的药就好了。喝了,就把记忆都忘了。

医生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却问了句,你真的想忘掉记忆吗?

秦宵认真地想了想,说,虽然那些记忆有美好之处,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有痛苦和困扰。

对方向她提起一种催眠疗法,一定程度上可以模糊人的记忆,并提醒她效果因人而异。

秦宵没有考虑太多就接受了。她想,她别无选择。

事实证明,在疗法和种种心理暗示作用之下,她确实忘掉了很多事。缺点在于,该忘的不该忘的,完全不受控制,她对一般事物的记忆能力也随之减弱。

秦宵也知道,是忘不掉那个人的。橡皮能擦去一些边边角角,而用力写下的东西,又谈何容易?

但,仅仅把心里的那些乱麻拨散些也是好的。

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她渐渐获得了一种平衡。治疗并不为治愈,只要她的一种意志,能盖过另一种意志就可以。

“没了?”

“怎么,还嫌少啊?”

“不是不是。等等,你还有什么没说吧?”沈秋兰皱眉。

秦宵摇头。

沈秋兰想了想,“你那心理医生是叫wa吗?”

“你连wa都知道?”秦宵瞠目,“小胡这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沈秋兰撇嘴,“不是小胡,他才不帮我查你呢。除了酒吧那事,其它消息都是我自己挖来的。”

她更是不解。

“是前几天你不在的时候,我看到他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

沈秋兰又接了句,“我可不是故意要看你ygsi,怕你错过什么重要消息,总得留心着点。”还把手举了起来,表示自己的清白。

秦宵感叹,“不错不错,小胡这人,b你有节c多了。”

“去si。”沈秋兰丢给她一个白眼,“他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是谁啊,ga0情报一流好吧。没他我照样行。”

她笑而不语。

沈秋兰逮住不放,“所以是不是啊?”

“不是。wa是……”

秦宵沉y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说起,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看样子是下课了。她连忙转意话题:

“放学了放学了,到时候再说。”

正要起身,却见沈秋兰拉着她的手,不打算动的样子。

秦宵疑惑,“不过去吗?”

“在这里等就好。”

她有些不适应对方突然转变的淡淡语气,虽坐了回去,沈秋兰的手却仍握着她的,未曾松开。

莫名地感到不安。

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走了出来,小跑着扑向早已站起身迎接的爸爸妈妈们。秦宵不认识沈秋兰的小侄子,一一把所有童真稚neng的脸庞都看了过去。

也有几个小孩子没有第一时间找家长,而是抱着老师的腿不肯松手。走出来三个老师,每人脚边都围着几团球。秦宵的目光被x1引。

“放学了,快去找爸爸妈妈吧!”

“不要不要,舍不得sandy老师。”

“看到吗,爸爸妈妈在等你,你不过去他们会难过过哦。”

“呜呜呜,sandy老师,你明天还要教我弹琴……”

一个年轻的nv老师俯下身子,柔声哄着,最后还是家长半拖半拽的把孩子拎回去,伴随着小男孩心碎的呜咽声。秦宵看了只想笑。

一直挥手到对方看不见,那个nv老师才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这边,二人对视,彼此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

看清她的脸,秦宵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砸了一下。

这张脸,她太熟悉了。

每次回到过去之前,都无可避免会看见的人。那个离陈端最近的人。那个叫“小果”的人。陈端的ai人。

秦宵说不清楚对她抱有怎样的态度,但当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连客套的笑都无法做到。

白果没有在她脸上多作停留,转而和一些家长交谈起来。

意识到手还和沈秋兰握着,不知何时攥紧。她看着后者,忽然明白了过来。

“你带我来,就为了看她?”

沈秋兰轻飘飘来了句,“说不定不只有她呢。”

秦宵一下子全身绷紧,搜寻四周。

沈秋兰扑哧一声,松了手,拍她,“真怂。他不在这里。”

她脸上浮起一层薄怒,“沈秋兰!”

“g嘛g嘛,别生气嘛,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要来的话会晚点才来。”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沈秋兰无辜,“我知道他们现在的动态,就分享给你了啊,就这么简单。别说你不想知道。”

的确,她好奇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包括和他在一起的人。

江城不大,却够藏起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陌生人。

半晌,秦宵轻声说:“你就不怕我情绪失控,反应过激?”

沈秋兰呵呵一笑,没有回答。

小侄子不知什么缘故,落在后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出现。看到沈秋兰,也不急着过来,一一和老师们礼貌道别,才牵起沈秋兰的手。

“姐姐。”

秦宵闻言,嘲笑她:“你可真会占便宜,还姐姐。”

沈秋兰不服气:“舅妈多老啊,当然叫姐姐,是不是?”

小侄子用力点头。

“沈小姐,今天又是你来接。”

一个柔和动听的声音响起,秦宵看过去,神se顿时僵y。是白果。

她不自觉退了一步。

“是啊,谁让这小p孩喜欢我呢。”沈秋兰回得也客气。

对方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小宇练琴特别认真,下课了还不愿意离开琴凳,也很有天赋,是班上弹得最好的。”

沈秋兰听了很是高兴,“谢谢sandy老师夸奖,也辛苦你了,我一定转告他爸爸妈妈。”

白果颔首,“不耽误你们了,再见哦。小宇,下周见。”

小侄子腼腆地咧着腮帮子,向她认真地挥了几下小手。

“回去了吗?”

走向大门的路上,秦宵忍不住问。

“你想再等等?”沈秋兰反问,没有看她。

小侄子仰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秦宵。秦宵也直直地看着他,二人大眼瞪小眼,愣是谁都没有做出下一步反应。

还和小毛孩杠上了,秦宵鄙视自己,抬起头,对沈秋兰说:

“我想。但我好像没有准备好见他。”

沈秋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那去车里等吧。我估计要不了多久。”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离电梯口不远处的一个位置。沈秋兰递给小p孩一个平板,让他自己玩会儿。她用手指“哒哒”地敲着方向盘,说:

“他们原本打算去年订婚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延期了。”

秦宵侧过头看她。

沈秋兰继续,“是nv方的原因。”

默了会儿,秦宵问:

“然后呢?”

“然后就另择他日呗,还能怎样。他们的关系没什么问题。”

最后一句像是颇有深意。秦宵gg嘴角:

“怎么,你以为我还想做些什么不成?”

“没,”顿了一顿,“我知道你想知道。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让你知道。”

“我知道。”

这绕来绕去的,没意思得很。沈秋兰有些奇怪,“我以为你有很多问题要问,结果安静得可怕。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她吁了口气,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不是号称ga0情报一流么,这些对你小意思吧。”

尽管这吹捧很敷衍,有人肯定,沈秋兰还是愉悦万分,兀自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觉中傻笑了一会儿,说:

“你别说,我跟这对还真挺有缘的。”

这时,陈端出现了。

没有注意到他从哪个方向来,看到他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电梯口附近。一件纯se黑t,搭了条驼se休闲k,k腿被卷起来一些,没有多余的配饰。行走如风。

只看到背影和侧脸,已经足以辨认。事实上,仅仅靠走姿,她就能在人群中将他区分。

不是他是谁?

转眼的工夫,他消失在电梯里。过了二十分钟,他和白果一起出现。

他们走在一起,没有过分亲密,也绝不显得生疏,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秦宵理想的样子。

下来的时候得以看见他的正脸。不过短短几秒,她却失神了很久很久。

沈秋兰见了这副模样,说:

“十年前偷偷00看他,十年后还是这么偷偷00的。孽缘哪。”

车子启动发动,行驶了一段距离,秦宵把头慢慢地歪在窗上,喃喃道:

“也许,时间在我这里,失去了效用……”

2006年到来之际,在另一个地方,秦宵以粗暴直接的方式,促成了当时的她和陈端的相识。

这种不计代价又带着点狗血意味的手段,意料之中地遭到了沈秋兰的不齿,但秦宵想做什么本就是不受约束的,她也没有说什么。

秦宵以为,经此一事,她和陈端的关系应该会突飞猛进,却发现接下来的事,还是按照记忆的轨道运行着。

这说明什么?她想起沈秋兰说的,小的偏转不会改变大方向。难道这也算小的偏转?又或者说这就是历史的力量?

结果不容乐观起来。

不过,沈秋兰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她对此也无法解释,只是建议秦宵,尽快掌握局面,随机应变。

沈秋兰还说,她试图在过去寻找一些意外的事情。

她问什么意外。

沈秋兰答得含糊不清,说好b一个过去的盲点,一些曾经没有注意到的,漏掉的事情,希望秦宵也能留意一下。

秦宵没有多想沈秋兰的用意,由着她去了。如今机会所剩不多,改变又如此困难,她的宗旨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人事,怎么也要给它尽尽了不可。

2006年的春季运动会上,秦宵以帮忙打扫一周卫生为条件,换来了负责陈端项目的裁判同学的位置。热身时间,陈端看到她,二人都笑着打了个招呼。

没错,他们目前的关系,就处于走在路上碰见了能打个招呼的关系。

这也真是秦宵能g出来的事。演出那天都到了那份上,若换作旁人,这一来二往的,不出半月,说不定连关系都确定下来了,放在她身上,就y生生能把热的晾成冷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错过陈端,那真是她活该。

虽然已经意识到错误,但她并不全盘掌握现在的秦宵,在有限的时间里,她要尽可能拉回来一些。

趁着陈端现在站在自己边上,秦宵主动开口侃了几句,无非就着b赛相关的事,顾忌着冷场,她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倒也都接得下去。

居然异常和谐。

“你既然来当裁判,是有了解吗?”陈端问了句。

“没有没有,”秦宵摆着手,一边大脑急速运转该怎么说,“呃,其实是我们班主任啦。他让我们积极报名,期末考核有加分。”

“是吗?”陈端第一次听说,觉得有些新奇。

废话,当然不是。她总不能说特地为了看你,还把真正的裁判同学挤走了吧。

也多亏真正的判定还是由裁判老师主持,同学只是个打杂的角se。

离正式开始不到两分钟,第一组已经各就各位。她给陈端加油,又补了句,祝你打破纪录。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只说,不一定。

“来打个赌吧,我赌你肯定打破纪录。”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免多看了秦宵几眼。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陈端愉悦地说,“赌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子,“听说破纪录的奖金不少,如果我赢了,你就拿奖金请我吃饭,怎么样?”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秦宵怀疑自己的心跳声都要被对方听到了。如果他拒绝了,她该怎么接下去?

陈端问,“那要是输了呢?”

“呃……我请你吃饭?”

她试探着。

只见陈端点了点头,“怎么看我都不亏,接受了。”

谢天谢地!秦宵高兴地简直快跳起来。这话,应该她来说才对。

她按捺住雀跃之情,笑得一脸灿烂,“一言为定。是食堂三楼哦。”

知行的中学的三个食堂,分别位于一二三层,人均消费依次递增,被同学调侃是“阶级的象征”。

陈端答应得爽快。

她记得,这届运动会,陈端打破了四五项纪录,但不确定是否包括这个。亲眼见证过他的四百米跨栏,把对手远远落在后面不说,动作还相当潇洒,形成鲜明对b,这段破纪录视频,甚至还被放到校园bbs,广为流传。

不过管它呢,不管她说没说错,这顿饭是跑不掉了。

后来陈端的确破了记录,他也遵守诺言,请秦宵吃了饭。不过她没有“亲自到场”,仅仅从另一个秦宵的记忆来看,她令人惊喜地没有畏手畏脚,气氛也融洽。

不过这只是从秦宵主观意识中读取到的信息,真正的情况无从得知。她向沈秋兰抱怨说如果可以看回放就好了,这样她就能从表情细节上考察陈端的心理态度,以及试图发掘一些暧昧苗头。

沈秋兰不想理她,啐了句,你当是看电视剧呢,还回放。

但有一点秦宵可以肯定,这次经历的确是有历史意义的。因为当她再次回到过去之后,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2006年高考前在学校的最后一天,难忘的一天,不是为了陈端,而是因为沈秋兰。

在此之前,沈秋兰和小胡处于一种敌明我暗的状态。沈秋兰密切注意小胡的一举一动,也通过社交网络展开攻势,小胡却始终不知道对方是哪位。

而在他高考的前一天,沈秋兰终于决定站出来,让他看到自己。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她是挣扎过的。秦宵作为鼓励她的人之一,还对她说,有始有终,也要给这事儿一个了结,以后他就不在了。

这句话,至今秦宵脑边都在回响。那天的结果并不好,沈秋兰也从来没有细说,甚至相当低落了一段时间。

这一天与陈端没有关系。至少在她那不牢靠的记忆里,是没有他的。

然而,秦宵却回到了这一天,并且,在给沈秋兰放风的时候,看到了陈端。

她也发现,自从过了运动会之后,她和陈端多了一些交集。

知行中学每个年级的教学楼用天桥连接,沈秋兰去高三找小胡,秦宵就站在高二高三之间的天桥上等。这个位置,她能观察到陈端那个班,很巧,他在走廊上。更巧的是,就在她盯了一会儿后,他似有感应般地看向这个方位。

t0ukui被捉现行,秦宵脸一红,内心有一种说不清的微妙感觉。

既然如此,她大大方方地向隔空挥了挥手。

似乎没什么反应。接着,他走开了。她有些失落,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过了会儿,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秦宵回头,居然是陈端。

她又惊又喜。

“在看什么?”陈端跨上台阶,站到她并排,撑着栏杆,眺望远方,“五楼的风景确实不错。”

秦宵侧过头看他,而后收回目光,对着天空,说:“看你。”

她语气随意,对方显然没当回事,只是一哂,自顾自看起风景来。

秦宵想,无论是从发展的变化,还是目前的情况看,他们应该,也许,已经能算朋友了吧?

他们就这么静静站了一会儿,此时此刻,秦宵忽然想起方老师给她念的那首文艺小诗,一时间竟觉得贴切万分。

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我一个同学,”她悠悠开口,“她有个喜欢很久的人,明天就要高考了,趁最后的机会,她想当面见他,给他加油。你觉得她应该去吗?”

“他们认识吗?”

“严格来说,不认识。仅限于网上聊天。”

陈端顿了顿,“那就去吧。”

秦宵笑,“她真的去了,但一定会很后悔。”

“为什么?”

“这种单方面的事情,很难有好结果吧。”

“你不是说,她只想见他,然后祝他好运吗?”

“没错。”

“目的如果达到,为什么要后悔?”

秦宵一时被问住,半晌,才说:“也许因为……感情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陈端转过身,背倚着栏杆,“如果毕业之前都不能见上一面,不是很可惜?”

她沉默了会儿,像是对自己说话一般,轻飘飘地,“见面,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确实。”

聊这种酸不溜秋的感情,未免有些闷。秦宵长吁一口气,笑着看向他,“明年就轮到你们了,有没有一种兔si狐悲的感觉?”

“什么东西。”被她乱用成语逗笑,陈端低头想了想,“我还行吧,没什么感觉。”

她想到t育生的高考b重,确实不像普通人那样有压力。

心中一动,她说:

“明年这个时候,我也会给你加油的。”

秦宵侧过身。

话中的意有所指,她想他应该是听出来了,却只是以拳抵唇,x1了x1鼻子,好半晌,才向她说了句谢谢。

陈端,也许真的不喜欢她。也许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他不会喜欢她。

她有一种这样的念头。

到了高二那年,文理分班,秦宵的日子开始不好过起来。

倒不是说学业上。摆脱了拖后腿的理科,她的成绩增进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她所处的文科班,简直不要太腌臜。

收获了一批明里暗里较劲使绊子的同学,以及一个喜欢搅浑水的班主任,如果不是为了学习,她一秒钟都不愿意待在那个班里。

沈秋兰去了另一个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亲密。到了高三,陈端也不在了,那时就真正的身心都是孤独一个人。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秦宵回到这段时光,窒息的感觉还是扑面而来。

她有些心疼另一个秦宵。

高二上学期的有段时间,是和陈端同一时间上t育课。她站在一边看他打球,靠得太近,差点被球砸中,陈端才注意到她,向她点头致意。中场休息,他下来送上慰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后来他还教她打排球。

她一直在寻找各种机会旁敲侧击。

陈端每次都从容而坦荡,让她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高三的课表换得勤,后来他们就不在一节课上了。秦宵又以着锻炼为由,下午的自习课后去c场跑圈,看他训练。他训练得很认真,她不去打扰他,只要与他身处同一个地方就感到幸福。

陈端其实是个作息很规律的人。0清他的一些规律,就能制造出各种“偶遇”。有时候在超市,食堂里碰见,就一起走一小段路。

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太刻意,但他好像并没有多想。

秦宵会向他抱怨一些班里的事,陈端不太了解文科班的情况,却听得投入,并且总是站在她的一边,有时候帮着她一起吐槽,和他说完话,心情会变得很好,就会想要一直和他待下去。

就像是被人宠着的感觉,真正的恋ai也许不过如此。但陈端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多出来的感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满心都是甜,回过神来意识到好像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否定肯定再否定,秦宵要被这种感觉ga0到分裂了。

沈秋兰说:“早就告诉你了,不要太自信,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天道酬勤,你们本来没有缘分,现在是有缘无份。”

“你觉得他到底喜欢我吗?”秦宵蔫了。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沈秋兰无语,“扯花瓣都b我说得准。”

制止了这人真打算找朵花来扯,沈秋兰严肃地问:

“我明白你很在意结果。但别忘了来的初衷。我问你,如果结局就是这样了,你能释怀吗?”

秦宵苦笑:“梦醒了,也没有理由再骗自己了,我想会的吧。”

“那这一切就有意义。对了,之前和你说的,有留意到任何不寻常吗?”

她缓缓地摇头。

沈秋兰蹙眉深思。

想到曾经发生在天桥上的对话,秦宵忽然坚定地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结束之前,我会告诉他,我喜欢他。”

有一件事,秦宵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甚至沈秋兰。只因这件事实在不太光明。

她偷拆过陈端的一封信。

那时候虽然没有现在通讯方便,信件也早不像上个世纪那样流行。而在知行中学那一方土地里,一切都被压抑的环境下,写信似乎成了学生为数不多的乐趣。

秦宵有个固定的笔友,两人保持着每周一封的频率,都是小nv生间的碎碎念,每次还能写上正反三大页。自修时间写,上课无聊就偷偷00写,写不完的话,晚上在被窝里点盏小灯继续写。把沉甸甸的一封信丢尽信箱里,听见那落下的声音,就好像把另一个自己寄出去了。

因为有信要等,她去收发室也去得勤,有事没事就上那转转。以前听沈秋兰说,她会关注小胡收到的信,并且从信封上的字t判断有多少人与他来往。

为了更了解小胡,沈秋兰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秦宵是见识过的。只是经对方那么一提,每次去收发室,她也额外注意了起来。

陈端高三以前的来信很多。常常就是,她没有找到自己的信,却总能看见有他的。高三以后,信变少了,但隔上一段时间,总会有那么一两封。

信封上的字t秀气端正,她直觉是个nv生。这个nv生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一旦开始这样想,好奇心就抑制不住了。

终于有一天,她趁着没人,拿走了他的信。为了不被发现,她用小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把粘合处刮开,简直就像个特务。

没想到的是,通篇读完,她也没找到寄信人是nv生的证据,更无法判断他们目前的关系。

总之,是一次失败且有点后悔的经历。

十年后,又来到了收发室,与记忆如出一辙,报纸、邮件、信件堆满了整个房间,都是纸张油墨的味道。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陈端的信,她想起自己曾经做的傻事,理智告诉她收起好奇心,却还是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似曾相识的字迹,秦宵想,这封会是她拆过的那封吗?如果不是,应该会有其他内容吧?

收发室内,除了管理大爷背对着她分拣着报纸,没有其他人。秦宵挣扎了一会儿,深呼x1,准备离开,门口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把信塞回打乱。

转头,发现来人正是陈端。

秦宵猝不及防,条件反s先打招呼。

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他?

陈端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她有些眼熟,应该是同班同学。

“你也来拿信?”

“嗯,好巧。”做贼心虚,秦宵没看他,只低着头找信。

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她还是装模做样地翻了半天,陈端见状,问:

“没找到?”

秦宵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信上,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顿了一顿,说:

“信封好可ai。是nv朋友吗?”

对面两人都有些愣住了。秦宵知道很突兀,尽量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她不想再猜来猜去,既然正主就在眼前,为什么不直接向他要答案呢?

那个男生没忍住,噗地笑出来:“nv朋友……”

陈端看了他一眼,后者瞬间收起嬉皮笑脸。他轻咳一声。

“只是一个朋友。她是艺术生,喜欢弄这些东西。”

陈端捏着手中的信,信封是自制的,上面画了卡通图案,很是jg致特别。

秦宵了然地“哦”了声,浅浅一笑:“我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陈端脸上倒还挺镇定,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封。

“要有nv朋友,估计得哭si了。”他身边的男生幸灾乐祸地补刀。

那人说了个名字,语速太快,秦宵没听清。

有一就有二。她觉得这样的直截了当也很好。后来的机会里,她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nv生。

他说,靠感觉。

她追问,如果喜欢一个人,会主动开口吗?

他没有犹豫就答,会。

沈秋兰让她不要先说出口,其实,她都做了这么多,也问了这么多不该问的事,心思早就昭然若揭。陈端的回答,可以当作变相拒绝了。

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秦宵已经得到了一个结果。

结果出来之前,她无法预设,也没有办法提早做心理建设,因为心中始终存有幻想。

而真正接受这个事实时,她b想象中的要难受一点。向沈秋兰申请休假两天,第一天她独自走在江城的街头上,把记忆里的地方一一踏过,很多都已经物是人非,只有旧时的气味残存在空中。第二天,关在房间里,把生命中发生过的、仍记得的所有事情串起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和沈秋兰说了会儿话,话题不知怎么就落到了陈端和白果上。

“你知道我是怎么了解到的吗?”

秦宵看着窗外,“不是在幼儿园遇见的?”

“幼儿园也算。但最开始跟他们产生交集,是在我老师那里。”

“你老师?”她抬了抬眼皮。

“是。带着我的那个老师,口碑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

秦宵知道她现在在一家私人心理诊所工作,也听她说起过,有一个业界内很厉害的人物有意提携她。

“是不是很意外?她也有心理问题。”

确实……意外,对方给她的感觉是很活泼明媚的一个人。

“她怎么了?”秦宵问。

“她十六岁的时候被x侵过。”沈秋兰平静地说。

这个信息就像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她不可置信,“什么?”

“记得我跟你说,他们推迟订婚吗?被侵犯的y影让她对婚姻有很深的恐惧。陈端似乎和她从小就认识,并且一直知情。他们原计划去年年初订婚,但结婚给白果带来很大压力,甚至有xnve自己的倾向。于是,陈端联系到了我的老师。”

秦宵想象着那些场景,过了很久,才轻轻道:“她……也挺可怜的。”

沈秋兰不置可否,继续说,“不过现在,她已经走出来了。顺便告诉你,我刚收到的请柬,订婚仪式在下周末举行。”

她默默地听着,抬起头,看见沈秋兰正盯着她,有些好笑地说:“你想我说什么,就……祝福啊。”

“我想说,”沈秋兰缓缓道,“别人都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也应该开始了。这就是我在这个时候找到你,并想要疗愈你的原因。”

脸上的肌r0u开始发酸,秦宵不想刻意挂出笑容了,她目光垂下,对着地板说:

“我最讨厌有人说别人怎样,你也要怎样的话了。我做我自己,哪儿来那么多无聊的话。”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宵盯着地板上的纹理,“嗯”了声:“但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轻易放下了,我也说不上来。虽然现在明白了,重来一次我们还是没可能,心里的疙瘩好像还在。只能说,以后我不会那么偏执了,但想到他我还是会很难过。对不起,秋兰,费了这么大心思,还是让你失望了。”

沈秋兰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她的个子b秦宵小,看上去应该很是滑稽。她00秦宵的头发。

“不要对我道歉。”

陈端的生日在五月底。

六月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秦宵那时候才t会到去年沈秋兰的感情状态,扳着手指头数剩下的日子,就好像要高考的人是她。

他认识的人多,在知行的最后一个生日,所有人都表示要一起庆祝。从前他们不认识,他生日的时候,她坐在教室,课间休息时间,好几个男生在教学楼下高喊“陈端生日快乐”,动静很大。

她跑出去看,趴在天桥的栏杆上,看到人群中最瞩目的人,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她都能想象到他眼睛里闪烁的灿烂光芒。

离高考只剩没几天,他们顶风作案,肆意张扬又欢乐。喧闹声一阵一阵地传来,而她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碎,却还想着能多看一眼都好。

他要走了。

如今一模一样的场景上演,她却只是挺直了背,坐在班里,面前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教辅,人一动未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热闹终于平息,耐着x子看着时钟走过了一刻钟,她起身,向对面的教学楼走去。

想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他们班里的人说他不在,她想可能是还在别的地方,0不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作罢,往回走。

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走路也慢吞吞的,经过天桥,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脑子里竟播放起一首欢快的小调,还不由自主地哼了出来。

她暗骂自己神经病。

视线落到自己的班级,里面整整齐齐,静静悄悄,日复一日的晚自习景象。外面的走廊站着几个人,她似乎看到了陈端?

不会吧?

她倒退几步,仔细看了眼。有两三个人聚在一起说话,还有一个人靠在栏杆,无所事事,正是陈端。他怎么会在她们班门口,是找她吗?

感应到她的目光,他看过来,彼此具是一愣,想必都是疑惑对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一时间不知道是她要走过去,还是他走上来。秦宵准备朝他走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

到底还是他步子快,没走几步,他就出现在她面前。

不等他开口,秦宵就说:

“生日快乐!”

陈端没想到她先发制人,弯唇,顺势道了声谢谢。

“大晚上的找我有何贵g呀?”她笑yy。

陈端挑眉,“既然你都祝我生日快乐了,作为朋友,有没有礼物?”

“哇,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没有犹豫,他说,“当然。”

“你以前都没有官方认可过,我怎么知道。”她一副夸张的语气,“现在终于明白了。我真的很受宠若惊!”

陈端好整以暇地看她自娱自乐演戏。

没人捧她的哏,秦宵扮了个鬼脸,“好啦,看来礼物逃不过去了。你吃过蛋糕了吗?”

“生日蛋糕吗?没有。”

她一本正经,“那我请你吃蛋糕吧,怎么样?没有生日蛋糕的生日是没有灵魂的。”

“好。”陈端几乎是下一秒就回应,“你要到哪里弄蛋糕?”

秦宵嘿嘿一笑:“当然没有正经蛋糕,毕竟条件恶劣,只好委屈你一下啦。”

于是他们走在去学校超市的路上。

自习时间,又是一男一nv,要是撞见个领导,非把他们就地正法了不可。秦宵低头看着走过的鹅卵石子,忽然听见陈端说了句:

“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秦宵一想,确实。自从她最后一次问他关于恋ai的问题之后,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连这个世界的秦宵也没有和他联系。

这是不是证明,他们所谓的联系,都只是秦宵单方面的索求呢?一旦不再刻意,就可以是长至一个月甚至多个月的隔绝。

以前实在幼稚,伤了心就冷下来,却忘了感情的不对等x,这种僵持最终惩罚到的也只有自己。

“你现在应该特别忙吧。”她笑了笑,避重就轻,“上个月的t考怎么样?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挺好的。”陈端顿了顿,“还挺满意的。”

“真的吗?”秦宵开心地说,“恭喜恭喜,你一定能考上n大的。”

陈端侧头打量了她一会儿,而后望着晴朗的夏夜天空,语气意味不明:

“你很了解我。”

秦宵始终挂着轻快的表情,自顾自说,“而且我是被老天庇佑的,说什么都能实现。”

他不禁轻笑。

听人说,两个人对视三秒,如果都有感觉,就会接吻。一,二,三。她在心里数了三下,除了欣赏到陈端g净清澈的眼珠子以外,什么事都没发生。她眨了眨眼,吐出三个字:

“点、蜡、烛。”

陈端找超市老板借来了打火机。

唱生日歌,秦宵五音不全,只跟着哼了两句,所以基本上只有陈端一个人在给自己唱。

他唱歌很好听,据说曾经是校歌手大赛第二名。秦宵感受到了,就这样的儿歌,也能被他唱得很独特温柔。

她问他许了什么愿。

他说,不可说。

她撇嘴,反正你别许什么考上大学之类的,我已经保佑过你了。

他很慷慨地把蛋糕分了她一半,秦宵差点以为自己活在2015年,条件反s地想到大晚上怎么能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陈端瞟了她一眼,说:

“不吃就算了,都是我的。”

“哎哎,别。“小姑娘家家的,这么矫情像什么样子。秦宵马上护着蛋糕,宣示主权,“谁说不要了,我最喜欢吃甜的了。”

秦宵确实有一个甜点胃,而且一旦开吃就没完没了,所以,为了控制t重,她索x一点都不沾。

三下五除二就把半块蛋糕解决,加了炼r的蛋糕,一边甜到发齁,一边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幸福。

反观陈端,倒没动几口,最后他的大半,还是落入了秦宵的肚子里。

她满足了。陈端……看上去也挺满足的。

毕竟还是晚自习时间,不能多待。和他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月光柔和地洒在他们的身上,她突然想,这样的氛围,好像很适合表白。

当初说好最后一次要告诉他。高考之前,他们应该还会见一次。

要说吗?

“陈端。”

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过了会儿,没了下文。

她脸上微热,陈端看向她,“怎么?”

秦宵的眼睛不自然地向四处瞟。其实他们已经快走到教学楼了,她内心权衡来权衡去,最后憋出一句:

“……高考加油。”

他有些不明所以。

“……好。”

又沉默了下来。

分别之际,秦宵怔怔地看着他。陈端察觉到她的yu言又止,也没有着急离开。

种种思绪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她艰难地说。

“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陈端眉眼温恬平静,他说,好。

他转身的时候,秦宵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堪堪起了个势,又收了回来。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彻底消失之前,她忽然有了一gu力量,奋力向他追去。

“陈端……”

她竭力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明明在不远处,却怎么也追不上。

眼前的一切渐渐消失,她的眼前最终剩下了一片白se。

陈端。

白se的世界里,她不知疲倦地跑着,呼喊着,但始终没有任何人。

她又困在了梦里。

重复了很多遍的噩梦情节,她在躲避一些人的追杀,熟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了如指掌。

当冰冷的匕首刺进她的肌肤时,她感受到了一种真实的疼痛,随后戛然而止。

场景转换,她身处知行中学,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向陈端介绍了她。

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说他复读了。

她高兴极了,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魔方,他动动手指,魔方就呼啦啦地转起来,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而后有人跳楼了,他们赶到案发现场的教学楼,看到了草地中的尸t。那个面容模糊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他们站在尸t边聊天。很聊得来。

有人来把尸t抬走,白布遮上之前,她看清si者的脸,是她自己。

沈秋兰这几天不在,留了张纸条,说剩下的机会,让秦宵好好和过去告别,她有事就不陪了。

在这里呆久了,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摆在桌上的日历告诉她,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沈秋兰估算得还挺准。

多梦导致全身乏力。秦宵从小冰箱里找到几个面包,就着水吃了下去。没来得及在上一次说出口,让她焦躁不安,现在竟格外地急切,一秒都不想耽误,只想马上冲进另一个世界。

那个看了无数次的视频,从一开始的揪心,渐渐地也变得麻木了,也有可能是近期的经历确实从某种程度上让她释怀了很多。对于她回到过去这件事本身,秦宵并非没有疑虑,她所回去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又是为什么她能够这么做?

但这些都不是首要考虑的。

视频播放,她的视线莫名地落在白果的脸上。沈秋兰说,陈端和白果从小就认识,但按时间推测,大学后的几年,他们才确定恋ai关系。

在那之前,他们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呢?秦宵忽地想起寄给陈端的那些信。

她闭上眼睛,意识渐渐ch0u离,再睁眼,已经是知行中学的景。

看天se,已经是傍晚。

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秦宵担心重蹈覆辙,第一时间去找陈端。

高考前会放假,因此今天是高三在学校的最后一晚。她先去了食堂,估0着他最有可能在吃饭。

然而,仔仔细细搜遍三层食堂,也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又去了超市,同样没有。

nv生当然不能进男寝,她就守在他的寝室楼下,直到晚自习开始上课,仍未见他。

应该不在寝室。

教室也没有人。班里很安静,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事。靠窗的倒数第二个座位,是空的。问同学,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她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焦灼感却b迫她动作起来,她都能听见头顶上方隐形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道路上,空旷无人。她沿着校园的围墙走了完整一圈,经过大门,花园,艺术楼,实验楼,c场,停车场……

凡是人能经过的地方,她都去了。

都没有他。

夜se变深,她居然在夏天产生了瑟瑟之意。

从对面的教学楼可以看到他们班内的情况,那个座位仍是空着的。无计可施,只能有一条路,等。等他出现,或者说,等待命运的安排。这么想,真是讽刺。

一会儿有一个活动,在学校的组织下,全校的人都会围到高三附近,喊口号,为他们加油打气。陈端应该不会错过的。

秦宵其实也没有底,只能把眼前的期望赌上,一边又密切注意着对面的情况。

但她低估了场面的盛况。教学楼下,人头攒动,连天桥及过道上都站满了人。人们个个心cha0澎湃,激动万分,要找一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对面的高三,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享受着独属他们的礼拜。陈端还是没有出现在教室,也许他走了出来,秦宵从在人海中搜寻,一颗心沉了又沉。

口号声震天冲地。

刻意制造的热血氛围之下,所有人的热情涨了又涨,一遍一遍地喊着重复的口号,怎么也不会累似的,反而愈发声嘶力竭。有人甚至哭了起来。

身在境中,很难不被激起一些生理上的眼泪,包括秦宵,另一边,她又觉得脑袋嗡嗡响。

原计划二十分钟的活动,油门踩太猛,刹也刹不住。已经没了带头喊的人,场面变得不受控制。嘈杂之中,耳边交叠的声音起起落落。

“xxx我ai你!”

“xxx在x大等我!”

“学姐你好漂亮!”

“高考加油,xxx!”

“……”

她想她是失去理智了,紧紧地抱住栏杆,脸憋得通红,大喊:

“陈端!我喜欢你!”

如果按照里的情节,她这么一喊,全场寂静,所有目光纷纷投向她,陈端出现,他看着她,满脸错愕。

但事实上,她的声音就像一棵树倒在了森林,下一秒就被吞入热浪之中。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人会在意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心里好歹是松缓了些。

已经有老师开始疏散学生,一小部分人群慢慢地移动起来。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陈端。

仅仅是无心的一眼,她就看见了他。他身边也聚满了人,但她总能第一眼看到他。

陈端穿过了高二二楼的走廊,看样子,是往高三走去。秦宵想都来不及想,直奔最近的一条路。

楼梯间来来往往人很多,撞到了人,留下对方在后面骂骂咧咧。她要从五楼飞下去找他,真的追的上吗?

秦宵担心再次失去他的下落,双腿都紧张地发颤。下到二楼,远远地看见他已经走到了天桥上,在跟人说话。

不巧的是,她面前,浩浩荡荡的人cha0在老师的指挥下返回,要么等人走掉,要么与人cha0逆行。这些人一眼望不到底,没完没了,秦宵咬咬牙,冲进去。

他们有说有笑的,就是不长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秦宵,她只能一一撞过去,y生生地把队伍劈开条路。

“哎,那个同学,同学,你g什么?”有老师注意到她。

秦宵只作无视。

眼看就快挤出去了,陈端那边也结束了对话,即将走过天桥。她心急如焚,更加管不了那么多,用蛮力终于成功脱身。

然而,谁能想到,对面忽然冲过来一个人,她跑得急,两人都没有注意,下一刻,秦宵身t一空,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陈端。

倒地之前,她在心里默默地喊着。

她趴在地面上,头被震得晕乎乎的,甚至好像听见了回声。

这下,是真的万籁俱寂了。天桥上剩的人不多,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狼狈的样子上。秦宵已经能想象到那种眼神了,如果是以前,无论再怎么疼,她都会迅速爬起来,消失,绝不多给路人一秒打量的机会。

但秦宵忽地感到累了。她索x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这么赖着吧。

“同……同学,你……你你没事吧……”

撞了她的那个男生犹犹豫豫地返回来。

秦宵垂下眼睑,看都没看他一眼。

幸亏以前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碰瓷,不然还以为她在讹人。

“这,这怎么办啊……”

对方yu哭无泪。

她只想让他滚开,事实上,她希望所有人都ai走多远有多远,让她一个人倒在这儿,谁也不要管她。

一阵脚步声,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宵?”

她的睫毛忽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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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端关切地问:“伤到哪了?”

她用手背遮住眼睛,内心悲愤得想撞墙。实在没想到陈端会走回来,在她这种样子的时候出现,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想说话,但这是陈端,他关心她,她不该任x。

半晌,秦宵闷闷地说:“我没事。”

声音小到凑近了才听得到。

而后,她听见陈端扬声对其他人说:

“散了吧。我认识她,有什么事情我负责。”

又过了会儿,他用促狭的语气问:

“还要躺多久?地上很脏。”

脏就脏吧,反正她也没脸见人了。

“人已经走光了。”他又说。

秦宵这才慢慢把手移开,看到明明还站着些人,意识到被耍了,她目带嗔意瞪了他一眼,他却趁势握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喂!”

彻底上当。

陈端眨了眨眼睛:“他们看过来了,走不走?”

不想走也得走了。她飞速穿过天桥,陈端则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她稍稍理了理衣服,他走到面前,端详着她,问:

“确定没有受伤吧?”

秦宵取下发绳重新扎了头发,一边说:“心受伤了。”

他乐不可支。

她是真的很难受。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还不如一刀杀了她算了。

还好他没有目睹过程。

“让那人赔偿jg神损失费,现在找他还来得及。”

秦宵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只道:

“也是我不好,跑太快了。我是想找你来着。”

陈端一怔。

“找我?”

“嗯。”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有空吗?我有事要说。”

他沉y了会儿,“我晚点来找你好吗?”

晚点,只怕她时间所剩不多了。

“不好,”秦宵语气坚定,“我来不及了。”

不知道她说的“来不及”指的是什么,陈端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问:

“要很久吗?”

秦宵想了想,“可能会很久,也可能不会很久。”

闻言,陈端转身就走。

“你去哪?”

情急之下,她想要拉住他,碰上他的手腕,又条件反s收了回来。

看她像只b急了的兔子,陈端温声安抚道,“我跟人说一声,马上回来。”

秦宵想起上一次他走了以后,她就再也没追上,害怕触发某种机制,她冒不起这样的风险,“那,我跟你一起。”

他有些意外,还是点了点头。

站在他的班外,看着里面的人,恍惚中有一种分别的惆怅。他们即将告别知行中学,而她,即将告别这个世界。

陈端拎了件外套披上,向她走来,问:

“好了,去哪?”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形,失去了焦距。

“噢,”她醒神,“都可以,安静一点的吧。”

很默契地,他们朝着c场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也想找机会和你聊聊。”

“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班主任。”秦宵笑了。

他抬了抬嘴角。

“不管你说什么,都让我先说完。”

陈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已经走到c场,秦宵望着远处点点灯火,深x1一口气,然后直视他的眼睛。

“你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吗?我们站在天桥上,我说我会给你加油。”

“记得。”

“嗯,当时我在等一个朋友,她去跟学长表白了。我们还聊起了她,你说她做的是对的,喜欢的人,如果不能见一面,很可惜。我也觉得你说的也是对的。我还说,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陈端静静地听着。

她继续说,“我们是朋友,对吧?但我们怎么会是朋友呢?你高二的时候,我高一,我高二了,你却要毕业了。我只是学校里很不起眼的一个人,相反,你很受欢迎,除了和其他几千个同学一样擦肩而过,我们没有理由产生交集。”

她忽地笑了一声,“对不起,我自己都觉得我说得乱七八糟,你将就着听吧。陈端,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是那种特别意义上的喜欢,而且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因为我想要靠近你,所以我们会成为朋友。有时候,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把拒绝说出口而已。我经常反复猜测,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在你走之前,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就像你说的,如果不说出来,很可惜。说出来会后悔一阵子,但不说,可能未来的十年,我都在后悔……秦宵本来是个胆小鬼,但我还是说了。你不用有什么反应,只要听到就好。”

长长的一番话说完,她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云淡风轻,不想让他看出一点点脆弱。背在后面的一只手,指甲深深地嵌进r0u里。

空气的沉默让她如同承受着水刑。

“喂。”她还是忍不住了。

他们对视,他目中的情绪难以辨别,半晌,他说:

“我都听到了。”

“嗯。”

“那要听我的吗?”

“嗯。”

陈端先是自顾自笑了会儿,才缓缓开口。

“跟你b起来,我的话实在太少了。刚刚又提炼概括了下,只剩下两个字,”他停了一停,“等我。”

秦宵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

陈端又重复了一遍,“等我。”

“你在说什么……”

“再等一年,我们就在一起吧。”

“在一起”这三个字重重地朝她砸了过来,她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一年……”

“一年之后,你就毕业了。”

“不,不是……什么在一起……”

“还有别的在一起吗?”

这一问一答,衬托得她像个白痴。好半天,她才终于明白过来,睁大了眼睛,喃喃道:

“所以……你也喜欢我吗?”

陈端觉得她这样竟也十分可ai,不说话,只当默认。

“是吗?是吗?”

“是。”

“不!我要听你说!”

“我也喜欢你,秦宵。”

秦宵只觉得一切都太像是做过的那些梦了,就算听到他掷地有声的话,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她也有一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

下一刻,她踉跄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身躯。

陈端愣住,而后慢慢地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轻抚着。

这种感觉,是真实的,拥抱的感觉。

霎那间,秦宵眼眶里盈满了泪水,顺着脸庞急速滑落。

“我以为……”

“我以为……”

泣不成声。

应该是很高兴的,只是近日来所有的情绪悉数爆发,寻找一个彻底发泄的机会。

陈端任由她的眼泪打sh衣襟。

“对不起,到现在才说出来。”良久,他在她耳边轻叹,“身边有很多同学在恋ai,也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恋ai。”

“但在知行中学这样的地方,感情都是不完整的,有太多g扰。我想,就这么做着朋友也挺好的,只要相处开心,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

“恋ai只是一个称谓,在不在一起,是时间问题。”

他的声音低低缓缓,这可能是她听过最真诚动人的情话。

秦宵渐渐平复,哑着声音说:

“那为什么要一年?”

“你不学习了么?”陈端无奈,“一年能发生很多事。秦宵,我希望把我们绑在一起的是感情,而不是关系。”

她忽然彻底明白了面前这个人。

他的温柔,他的思量,他看似不经意间背后的筹划,还有他对待心上人时的样子。

正是因为有多感同身受,她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有多相像。

遇到陈端,秦宵是幸运的。

只是在她的世界里,她已经失去了他。

她和他面对面站着,仅有咫尺间的距离。他太高,她要仰着脸看他。

“陈端,我真庆幸我努力过了。”哭过的眼睛,像被雨水洗刷过后的天空一般,明亮纯净,却带着莫名的悲伤,“我让你看到了我,而不是躲在黑暗里默默喜欢你,然后错过你,错过了一个本该属于我的人。”

陈端0了0她的头,感到好笑: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注意到你?”

秦宵咬着嘴唇,“你怎么会注意到我?”

他们在草坪上坐了下来。

“要听实话吗?”他抬手抹去她的泪痕,“我见你的第一次就记住你了。”

“第一次?”

“嗯。就是在元旦演出的节目审核上。”

她怔住。本以为他会说演出事故那天。

竟然……这么早吗?

“为什么?”

陈端摘了根草,放在鼻尖嗅了嗅,低笑说:

“大概是因为脸?”

秦宵想都没想,“不信。”

学校好看的nv生那么多,他身边也不乏漂亮的追求者,仅仅因为长相,还不如直接说在糊弄她呢。

“真的。”

具t来说,应该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看他的样子,见了一眼,就难以忘掉。

但陈端没有说出来,只是把那株草放到她手心,她握住,靠在他肩上,说:

“你相信吗?我们几百年前就认识。”

顿了顿。

“我太懦弱了,明明很喜欢你,却没有告诉你。错过以后,我想要再找回你,可是你已经有别人了。”

“她的皮肤有点黑,笑起来特别甜,你知道陈意涵吗?就像她一样。你们在一起,很幸福,去了遥远的国度看极光,订婚,结婚,以后还会有孩子。”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自语。

“可是我一直都忘不掉你。路过一个像你的人,就会一直盯着他看。我还和长得像你的人在一起,za的时候,想的是你的脸。”

看着他的耳根开始泛红,秦宵吃吃地笑了起来,目光迷离。

“错过就是错过了,你说对吗?人生不再来,为你浪费了那么多年,这次我真的要放下了……”

陈端没有cha话,也没有评论,良久,才似哄般轻声说:

“是梦吧。”

“嗯,”她x1了x1鼻子,闭上眼睛,“就当它是个梦好了。”

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一刻终究是要来的,她知道。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她已经不胜感激。

“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好。”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静谧,安宁,只有蟋蟀时不时地叫着。

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歌声,一首很久以前,学生时代在电台听到的老歌。那是夏天闷热的夜,躺在上铺的凉席,窗帘没有拉,她半阖着眼,看到远处万家灯火。伴随着主持人磁x的嗓音,音乐缓缓响起,她也渐渐入睡。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

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亲ai的人

亲密的ai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最后一刻,她在陈端耳畔悄声说:

“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但我永远都喜欢你。”

今天是她离开的日子。

深夜的航班,她下午就被沈秋兰塞进驶离城区的车上,去的不是机场,而是城郊的一幢别墅公馆。

今天还是他们订婚的日子。

据说这幢别墅是nv方家族名下的财产,江城难得幸存的古建筑,少说有上百年了,加固改造,保存至今。

“泉生集团,那个做副食起家的,听说过吗?就是她们家的。”

沈秋兰一边开车一边介绍。

早年在本地闻名的牌子,这么些年过去,发展扩张,成了国内都闻名遐迩的企业。掌事的是白果的叔叔,她的父母从事文艺工作,与家族产业关系不大,却也没少受照拂。

“这两家父母辈的就有交情了,也算是青梅竹马。”

开到了以后,有人负责把车停好。老式的建筑,散发出古朴厚重的气息,里面装潢却别有洞天,颇具现代化。别墅本身不算大,却有一个开放式的后花园,用作户外宴席的场地。

宾客很多,衣香鬓影,想必不少是nv方家的生意伙伴。

其实秦宵一开始没打算来。今早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沈秋兰提起这件事,她才想起来,对了,他们订婚了。

沈秋兰本就要赴宴的,撺掇她一起去。

她犹豫。

“你不是说你放下了吗?那去参加也没什么关系吧。结束了我就送你去机场。”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放下过去的决心,她就来了。

订婚仪式并没有什么流程,聚会x质,把人凑在一起聊聊天,就算见证了。秦宵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正装华服,就算是旧识,恐怕也很难认出来了。

沈秋兰挽着她,朝主角的方向走去。

他们身边围满了上前祝福的人。白果早早地就注意到了沈秋兰,见她走来,主动迎了上去。

“沈小姐,刚才没看到你,我还担心你不来了呢。”

陈端也走了过来。她头一次看他这个样子,剪裁合身的西服衬得他更加挺拔清贵,举手投足之间,潇洒又不失英气。

秦宵啜了口酒。

“不好意思,稍微晚了些,心意是不会迟到的。”

白果抿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

“这位是?”她的目光移到了秦宵身上,“看着有些眼熟。”

沈秋兰看了秦宵一眼,说,“她是我的高中同学,从国外回来看我,我就一起把她带来了。”

“原来如此。”白果恍然,“谢谢你来,希望你玩得开心哦。”

后半句,显然是跟秦宵说的。

她用微笑回应。

白果似乎很喜欢沈秋兰,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话。秦宵看向陈端,他回视,微微点头致意。

大概是不让她觉得冷落,陈端率先开口。

“和沈秋兰一个高中,也是知行中学的?”

秦宵捏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而后笑了一下,“嗯。校友?”

陈端点头,随意地问:“你们一个班?”

“高一是,后来就不是了。”

“我大你们一届。”

“这样吗。”目光下移,看到他的袖扣,默了会儿,说,“说不定我们之前见过呢。”

陈端侧着头回想,秦宵扑哧一声,低头r0u了r0u眼睛,玩笑般道:

“不过我以前不长这样。眼睛没有这么大,鼻梁没有这么高,皮肤b较白,脸型也不一样。就算见过,你也认不出我。”

b划了一会儿,陈端却没有反应,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秦宵想可能是吓到他了,一个活生生的换头例子,任谁都不太能接受。

她内心自嘲着,仰头把杯底的酒饮尽,问,“白小姐也是知行的吗?”

陈端随之举杯抿了口,“不是,她是学艺术的。”

秦宵g起一抹笑,“文t结合,恭喜。”

他正yu说话,另一边,一个打扮讲究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把新人叫走,隐隐约约听到他自称“叔”。

身份已不必多言。

待到他们走远,秦宵也无意再留,对沈秋兰说:

“走吧。”

“这就走了?才刚来呢。”

“人也见了,还要怎样?这种场合最没意思了。”

沈秋兰却说吃点东西再走。机场离得远,来回要两个多小时,也不能饿着她,便善解人意地等她觅完食,从侍者那里取回包,车开出来后,离开。

一路上,沈秋兰时不时观察她的表情,秦宵无奈,掩面说:

“放心吧。我真没事。”

沈秋兰没说话,半晌,才道:“真没事就好。我也算是做了件有用的事了。”

秦宵侧头,看着她,认真地说:

“谢谢,这已经是你能帮我的最多了。”

“嗯。”沈秋兰鼻子有点酸,“这一去又不知道多久回来了。你给我过得好好的,听到没有?”

“听到啦。”

“我知道你不可能忘掉陈端。可以偶尔把他拿出来缅怀一下,原来自己曾经这么傻这么纯情。完了就把他扔到一边,找个真正ai你你也ai他的男人。b如那什么wa……”

好好的煽情着,眼泪差点就快掉下来了,结果她又来了这么一句。

“你都知道什么了?”秦宵警铃大起。

沈秋兰打着哈哈,“我就顺便看了下短信内容嘛……”

秦宵扶额。

“遇到了就上,千万别犹豫啊。我也不是说他……”

“你跟小胡的故事,说好了什么时候讲给我听?”

“下次,下次一定。”

又被她放了鸽子。

“对了秦宵,”沈秋兰又说,“我一直想问来着。所以在那个世界,你们到底在一起了吗?”

她没有回答。

“喂。”沈秋兰叫了声。

“喂。”

秦宵索x把眼睛闭上。

沈秋兰瞥了她一眼,“不要装睡!”

没有回答。

叫不醒装睡的人。沈秋兰遂作罢。

车子开得很稳,秦宵是真的有点困意了。

另一个世界,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呢?也许会,也许不会。高中毕业,她有没有坚持远走他乡?到了n大,他有没有遇见白果?此去经年,他们的故事有可能再续吗?

永远都猜不到的,是结局。

但她知道,她喜欢他,他也是。有没有在一起,会不会在一起,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她还知道,他也这样想。

海关异常拥挤。

时间本来充裕,y生生花了一小时通关。期间接到了c国朋友的faceti通话,是代她照顾金毛的朋友,这家伙看样子过得还挺滋润,活蹦乱跳的,隔着屏幕和她打招呼。

朋友说,shawna,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了,落地给我信息,小家伙也很想你。

像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思念,她的狗还对着屏幕上的她t1an了一下,对面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大型车祸现场。

秦宵拼命忍住笑。

终于通了关,航班已经开始登机,还有安检要过,轮到她的时候,忘了包里塞有一把遮yan伞,被检查翻了一通。把伞放回去的时候,她0到一张纸。

淡hse,有一定厚度,秦宵有乱塞小票的习惯,但这也不像是收据小票。

她展开。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却不是她的字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却看懂了。

也只有她能看懂。

“乘坐kj868由江城飞往x市的秦宵nv士,您的航班很快就要起飞,请抓紧时间由d34登机口登机,谢谢。”

广播里响起她的名字。

但这一切,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渐渐、渐渐地淡去了……

纸片从手中滑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个跟斗,在她脚边静静躺着。

——秦小姐,那只千纸鹤,还打算还吗?

2007年6月6日。

高三教学楼,空的整整齐齐。h昏,yan光斜斜地照进教室。教学楼前的枇杷树上,传来声声蝉鸣。

本该空无一人教学楼,两个鬼鬼祟祟的声影出现在走廊上。

“喂,你想g嘛啊。”一人压低了声音问。

“我就看一看。”

“有什么好看的。再说,门都锁上了……”

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转动门锁,咔哒一声,居然打开了。

“这个门好像坏了……”

另一人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狗屎运!”

溜进教室。

尽管不作考场,平日里堆成山高的书也都被清理了下去。

不知道他坐在哪里,只能依照直觉,一个一个找。

他应该会在后排。运气很好,第三个就翻到了他。

主要都是书,还有几个信封,一些文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是一个很ai整洁的人吧。

注意到角落里,有两只千纸鹤,一只蓝se,一只hse。

“哎,你看,这里有他的照片诶。”另一人指着照片墙,“还挺上镜。”

没有回应,转头。

“啧啧,你好变态哦,t0ukuiygsi。”

还是没有理会。

轻轻抚过他的书本,又拿起来,翻着他一笔一画写下的字,没有什么好看的,却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喂,走了没。”对方开始不耐烦了。

“马上。”

应着声,恋恋不舍。对方已经走了出去。关上桌子之前,鬼使神差般地,顺走了那只hse的千纸鹤。

只是一只千纸鹤而已。他要走了,就让她留些什么吧。再说,过几天后,这里的一切,都要被当作垃圾扔掉。

临走前,看了眼照片墙上的他。嗯,真的很上镜。

来去之间,那扇坏了的门重新合上,风吹过,微微震荡着。偌大的教室里,又有谁知道,蓝se千纸鹤在这一天,永远地失去了它另一只千纸鹤呢。

写在最后: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这是一个双向暗恋,没有结果的故事呢?

最后,祝天下ai人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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