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麟愣了愣,摇头一叹:“是啊,何苦来?”
白麟那些个过往纠葛,多半并未告诉香姑娘。她所知道的隐情,和外人知道的差不离。只以为白麟原就是王爷流落在外的庶子,被个读书人两口子捡了去,抚养成人,如今又被找了回来。
女孩子抿抿唇,接着道:“你瞧现在,跟慕姐姐明明住在一座城,却跟隔了天地似的,见也见不上一面,信里这不能说,那不能写,好生憋屈。还有,这官宦家里的人,一个个都是势利眼儿。昨个府上几个小厮,听说我是跟俊哥儿一块儿来的贴身丫头,竟巴巴儿的跟在后头奉承巴结,好不恶心。自家府里就已是这样的光景,宫里还不知乌烟瘴气成什么样子。俊哥儿一身干干净净的,莫近墨者黑,也变成那副嘴脸。“
白麟失笑,这丫头没读过多少书,却生的好一张利嘴。
道:“香姑娘,你若是不情愿,回去也无妨,至于我……我是没法再回去了。”
香姑娘微怔,急忙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气不过,说说气话罢了。”
“香姑娘,叫你在身边伺候,原本就委屈了你。若想回去,跟我说一声便是,我自不会强求。”
香姑娘皱起修眉,不满:“莫再说什么委屈不委屈,我跟着俊哥儿,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本就是自个儿做的决定,即便是姑娘家,也断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就是怕这地界污秽,反倒委屈了俊哥儿。”
白麟早知她泼辣伶俐,也知她一厢深情,问她愿不愿跟自己上京,原是想找机会好好弥补。谁知眼下竟反了过来,叫她担心受委屈。
瞧她一阵,问:“你真不后悔?”
香姑娘眨眨眼,抿唇笑:“我这会子若回去了,才真叫后悔呢。”
见轿子停下来,帘子勾开个缝瞧瞧,回头道:“得了,我气也撒完了,那些个后悔不后悔的混账话,俊哥儿也莫再提。新宅子没修葺好,皇上赐的宝贝倒先下来了,左一箱右一箱,都要登记在册,秋烟还等着我帮手呢。我先去了。”
灿然一笑,掀开轿帘,跳下去,拈着帕子小跑走了。
入夜,白麟盯着床前华丽的纱幔,了无睡意。
披上袍子,悄悄起身,并未惊动歇在隔壁的香姑娘。点亮烛火,取来纸笔,坐在桌旁。捏着笔想了想,一笔一划写道——《代语集》。
金瓦朱墙,高林广厦,宝马香车,罗裙锦履。然,不及宛海五分。
穹不若海清,云不比浪净,雨不胜秋水,花不抵倾城。夜半魂悲,深闱万千枯骨;人心藏刃,涕笑皆无真情。
叹兮,奈其何?
吾思君如痴,念君若狂,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然君未随吾入京,实乃幸也。
深海斛珠,安能沉埋污沼;十五皓月,岂可幽隐重云;碧蕊春花,非香丘不可生;玉指璃心,非清涟不能濯。
杜康入肠,忘忧解愁。
来日,君可否代郎,品余晖两缕,酌梅枝一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良朋重聚别有意(一)
聿文街位于泓京西北靠近铜镜湖的仁安坊。街两侧飞檐高阁,气派非凡,往来皆乃贵绅名士,不然便是富甲商贾。
几位华衣公子,刚从国子监放课回来,正有说有笑,悠哉乐哉踱进聿文街。其中一人,青衣似水,玉带高冠,风姿卓绝,鹤立鸡群,正是柳家三公子——柳昭玉。
柳府正门就在聿文街口,几人还没走到门口,便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只见柳府正门大畅,地上约莫堆着十来个朱漆木箱,缠着大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