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清醒过来,长出口气,扶着抽疼的额角,摇摇头,试图甩开林烨的影子。
这是怎么了?
莫非烧糊涂了脑袋?
庆奉二年,大铭皇帝赵诚基,一改前朝恒远帝严肃苛刻的政治作风,以“和”为主,“乐”为辅,颁布一系列养民悦民的政策与决定。一些决策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深入人心,作用非比寻常。
其中一条,便是令各州太守于每年除夕夜,在各州首府统一举办焰火大会,以示爱民之心,彰显盛世锦绣。此后每逢除夕,远在县乡的百姓,举家自千里迢迢来到州首府,只为目睹每年一次的繁华一瞬。
此举一出,更是商机不断。往日逢年过节,大街小巷门可罗雀,人人赶着回家团圆,除了无家可归者,哪还有人在街上闲逛?如今则不然。酒馆茶室,餐舍旅店,无不应接不暇,如火如荼。百姓们更是感激涕零,对新皇赞不绝口。
这样热闹非凡的场合,怎能缺少林二爷的身影?
大少爷不在府上,林烨不拘礼节,邀了大家同席而欢,同壶而饮,一家上下闹闹哄哄,又是行酒令,又是猜哑谜,不胜酒力的早被灌倒在旁,酣然大睡,一时间只见满桌杯盘狼藉,个个面如桃花,喜笑开颜。再看去,还能不醉的胡言乱语歪歪斜斜,端正走去看焰火的,只剩下号称千杯不倒的林烨和因病受到额外照顾的常臻。
刚放下碗筷,林烨就蹭上来,碰碰额头摸摸脉搏,展颜一笑,眼里满是期待。
常臻瞧瞧他,微微一笑,起身对在座众人拱手:“各位,林府上下以家人之礼相待,陈常臻不胜感激。常臻此行还需于林府多叨扰一阵,望大家海涵。”
听罢此话,席上老老少少相视而笑,一团和气。
“常臻哥哥不必客气,拖常臻哥哥的福,今年过年格外高兴。”小棠坐在桌对面,一张秀脸染上酒色,红扑扑的娇媚动人。遥遥敬他一杯,仰头灌下,飒爽淋漓。
林烨抱着两人的风袍,把常臻往外扯:“得了得了,客气话听得酸牙。“又冲老程挤眼睛:“红脸老程,叫程忠给我留个偏门便是,其余人守完岁,早些歇息罢,我们许晚些回来。”
还未等老程回话,二人已一个健步冲进嗖嗖冷风里。
“啊……”没走几步,林烨忽然顿足,抬头望去,只见铅色夜空下,初雪轻舞,随风盈盈飘散。雪片翻飞,缓缓停在红梅尖,浓烈的红包裹着无暇的白,分外妖娆灵动。
“好一个瑞雪兆丰年。”常臻感叹。
林烨悠悠扬起唇角,虚握拳头,做成端酒杯的模样,伸到常臻眼前:“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常臻望着他笑,亦学样一握,碰碰杯:“知己千杯少,未饮人已酣。”
宛海的焰火大会,如期在城东丰安港举行。此处海湾水面敞阔,乃是宛海最大的天然良港。平日里游船商船络绎不绝,今日被官府遣去别的港口停靠,海面风平浪静,一望无边。
二人被激动兴奋的人流挤得一会儿往西去,一会儿朝东走,寒冬腊月里,竟汗流浃背。
“哎呦……我听说……榨油坊里的菜籽……就是这么挤啊挤……挤出油来的……。”林烨气喘吁吁,提高声调。
常臻哈哈大笑,走在前面拉住他胳膊,暗暗运气。一股坚定的气流无形间驱散前面的人群,开辟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窄道来。
林烨瞪圆眼,啧啧道:“真气竟还有此等功效?可是叫赶人开路秘术?回头也教教我,免得你不在的时候,瞧不到热闹。“
常臻专心开路,并不回头:“回头我抄一本《驭气经》给你,读个一千遍,再抄它个一百遍,自然有所心得。”
“一千遍?”林烨走得磕磕绊绊,垂头丧气哀嚎。
常臻隐隐瞧见了岸边的官船,加快步伐:“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勤能补拙,何况你又不拙。”
“你说话像极了我大哥的夫子。”林烨翻着白眼,三步并作两步赶上。
海边最好的观景处,乃是立在浅滩上一块几丈高岩石上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