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强迫自己放宽心去备好假期前最后几节课,却难免在休息的间隙发呆走神,为着过年该不该回家而纠结。
以往这个时候,自己大概已经提前买好了各种年货,再花两三天时间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剩下的事只有收拾好自己回家过年。除夕吃顿象征性的年夜饭,年初一去给父亲上香烧纸,接着轮番拜访几位与娄晓青走动较多的亲戚,这年就算过完了。
然而去年闹得那般不欢而散——邹岩当众出柜的行为让娄晓青颜面尽失,照她的性子,今年还会否照惯例走亲访友都说不好。更何况,自己现在与家里的关系实在不上不下,即使已然发生种种不可挽回的不愉快,可毕竟还未彻底撕破脸,他也不可能真的不认娄晓青这个妈。
前一阵子和徐栖定逛超市的时候,和母亲有远远地碰上过一面。
那天两人说好晚上喝裙带菜豆腐汤,邹却跑去摆放豆制品的冷柜边找豆腐,倏然瞧见对面正俯身打量着一包鱼丸的娄晓青。母子俩对上眼神,皆是一怔。他低下头,抓起盒豆腐便转身离开,没敢再回头看向后方。
待重新找到徐栖定时,那人正在零食区域徘徊,仰头望着几包新口味的薯片若有所思。邹却偷偷摸摸上前将那盒还冒着冷气的豆腐贴上他的脸颊,被徐栖定抓住手腕,接过豆腐放进购物车。
他想说见到娄晓青的事,又觉得此刻其乐融融逛超市的气氛太过难得,不想提些无关人员影响心情,因此也只是眉眼弯弯地和徐栖定讨论起哪个口味的薯片最美味。
最终还是决定不回去。他没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去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演家庭和睦。有些疙瘩种下了便难以消解,邹却想即使是娄晓青和邹岩心里大抵也如此想法,当然没谁会喜欢假惺惺的和平。
再说了,扔下徐栖定一个人过年,也显得不是很厚道。
听起来好像有点可怜,被他同情的那位当事人可没这么想。处理完徐暨光的事后,徐栖定着实落了一身轻,又过了一阵有爱人在旁的闲适日子,对于过年的态度只有能怎么过就怎么过,反正今年已经以最好的生活状态收尾。
至于邹却的选择,他无权干涉,心里却希望无论娄晓青还是邹岩都能滚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有时倒真希望邹岩那次吞药能够死成,自知这想法太过恶毒,可人处于安定时期时,容易惹出麻烦的人和事便愈加显得碍眼,他恨不得下场酸雨,将全世界都腐蚀溶解,而唯一能抵挡一切的伞由自己来为邹却而撑。
年三十一早,邹却被闹钟喊醒,睡眼惺忪地洗漱穿戴完,准备出门买些新鲜的菜。他和徐栖定虽然还未住在一起,但几乎天天见面,徐栖定总是一大早就带他去家附近吃早饭,再抓紧时间你侬我侬几分钟,接着送他去琴行上班。
今天也不例外。一出小区就见到熟悉的车停在路边,邹却高兴地拉开车门坐上去,给徐栖定展示滑溜溜的额头。
活了二十多年没怎么长过痘的邹却,前几日惊恐地发现自己额头上冒出个一摸就疼的小红疙瘩,偏偏这疙瘩还怎么都不肯消,徐栖定笑他这是“迟来的青春”,恼得邹却研究了半天怎么有效祛痘。
现下这痘总算如愿消失,皮肤光滑如初。然而徐栖定并不关心他的额头,凑过去给人喂了个吻便专心致志开车上路了。邹却指挥他往市场开,悄悄将手背贴上脸颊,企图给自己降温。他爱脸红的毛病还是改不掉,徐栖定是锅沸腾的水,他是心甘情愿往里跳的虾子,全身心都要漫上甜蜜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