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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睡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接下来的几日,闻安臣的日子过的颇为单调,基本上每天只有一件事儿,便是应酬。
因为来给他拜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闻安臣在秦州城中没什么亲戚,他顶替的是那个叫做‘闻安臣’的秀才的身份,而那个秀才的老家则是在伏羌城。那秀才和谢韶韵来秦州,本来是打算来投奔亲戚的,很可惜的是,闻安臣和谢韶韵来到秦州之后,略一打听,却发现那一户亲戚早就已经家道败落,从秦州迁走了,不知去向。
当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让闻安臣长吁了一口气,毕竟对他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再好不过了.如此一来,也降低了他被识破身份的的可能。
所以说,此时的闻安臣,在秦州城中,是没有任何的亲戚的,因此他不用给亲戚拜年。
若是有亲戚的话,还当真是要走一走,毕竟他虽然是官家人,但也肯定是要给长辈拜年的。
而现下基本上都是别人给他拜年,因为他的身份摆在这儿。堂堂秦州典史大人,在秦州城中,地位位居第四,仅次于秦州知州,秦州同知,秦州判官这三位。
这几日,闻安臣家中前来拜访之人络绎不绝,他手下管着的那些衙门里,各个衙门的主官,都是过来转了转,拜访了一番。而有一些自认为地位不低,说得上话的人,或是有意巴结的人,也都会过来。
数日之间,前来拜访的,便不下数十.有的地位高一些的,比较重要的,闻安臣还会留人吃饭有的则是放下礼物,说几句话就走;还有一些地位更低的,只能把礼物放在门房,把拜帖递进去,却是连闻安臣的面都见不到的。
当然也不是只有人可以给闻安臣拜年,闻安臣也是需要给某些人拜年的——比如说黎澄。
黎澄在秦州做官,但是他家并不在秦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明清两朝,关于官员的分派,官员的做官,大致都有一个原则,其中有一条便是异地为官。也就是说,他们是不能在老家做官的。而对于这一条规定执行最严格的时候,别说是在老家当官了,甚至都不能在老家方圆几百里内做官。
黎澄老家远在千里之外,他的妻子子女,也都在老家住着,所以他自已在这儿过年。身边没人陪伴,因此这个年便是过的有些冷冷清清的.闻安臣从大年初一便去拜访他,在他那儿一呆便是一下午,每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方才回来。连着三天都是如此,闻安臣去了,黎澄便设宴招待他,两人谈经论道,谈诗论词,也是不亦乐乎。
闻安臣知识面极广,有前世那丰厚的知识储备做基础,忽悠黎澄还是不在话下的.一定程度来说,对于那些海外的新奇的东西,对于整个世界的认知,对于除了大明意外其它世界各地的了解,他应该是这个时代大明朝的第一任,是了解得最多的一个.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点儿来说,就足够让没有听说过这些事的人感到震惊了.
黎澄也并不例外。
而且闻安臣终归是来自于后世,思想比较开放,这让思想同样开放的黎澄,大生知已之感。
这几日中,两人日日饮酒赋诗,并不以上下级称呼,关系反而更像是朋友。
闻安臣和黎澄的关系也是因此而更近了一步。
很快,半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万历六年的正月十五即将到来。
正月十五元宵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尤其是正月十五晚上,这一天秦州城没有宵禁,街上人来人往,各式的花灯花束,千奇百怪,姿态各异,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这正月十五,瞧着似乎比大年三十还要热闹一些.
过了正月十五,年味儿便逐渐的散去,衙门还没有重新开始上班,但百姓们已经从过年的兴奋劲儿中退了出来,开始忙忙碌碌起来.
该伺候庄稼的伺候庄稼,该开门做生意的也在操持张罗着.而那些要出门做生意的商人,有的已经踏上了旅程。
他们又重新开始忙碌起来,为了生计,为了家庭,为了传承和繁衍。或许,要等到万历七年的新年即将到来的事,他们才能够结束了一年的奔波劳苦,重新回到家中,度过新年,享受一年中最最难得的一段时光。
该启程的都启程了,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的伙计和车夫们,自然也不例外。
事实上,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需要走的那批人,要比现在才刚出发的这些行商们,走的要早得多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在秦州过年,在腊月还没过完的时候,便已经离开秦州了。
万历五年的腊月二十一这一日,赵纯便派出了一支精干的队伍,从秦州一路向南,过了成县,出了巩昌府地界儿,出了陕西,抵达四川布政使司最北端的龙安府。
让人家在年根子底下离开老家,这样做确实是有些不地道,不过赵纯已经实在是忍不了了,他觉得每往后拖延一天都是浪费,都会让大车行蒙受无法忍受的巨大损失。
在他的思维中,本该我赚到的钱如果迟迟不能从别人的钱袋中落到我的钱袋中来,那我就赔了!
所以他在一切都做好准备,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便赶紧把这支队伍派了出去。
他们这支队伍,人数在十五人左右,都是整个货运分行中,最精干、最有能力,也是最有经验的一批老人儿.赵纯特意将他们挑出来,让他们组成这支队伍,就是要去龙安府开拓市场。这支队伍可说是他现在手里都能拿的出来,最精干能力最强的一支队伍,若是他们在龙安府那边还办不成,那么,只怕进军龙安府这件事,就要受到极大的阻碍,就要往后拖延很久了。
对于他们身上肩负的责,赵纯非常清楚,同时对他们这些人,赵纯也非常信任,非常支持.赵纯给他们的支持力度前所未有之大,这一点从他们携带的银钱数目上就可以看出来.
这支十五人的队伍,南下四川,他们身上携带的影响达到了七千两之多,这是现在整个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所能够拿出来的所有流动资金,其中就包括赵长宁的那一千六百多两银子,后来闻安臣又添了一千二百两,若不然的话,单靠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账面上的资金,是远远达不到这个数目的。
在这个时代,七千两银子,绝对已经算得上是一笔巨额资金。要知道,在这明朝中后期,一户中产之家的全部家产,加起来可能也就是一二百两银子而已。七千两,这已经相当于是,数十户中产之家的全部身家。
正月十八这一天,赵纯前来拜访闻安臣.
事实上,在前段时间他已经来过一次了,给闻安臣送了些礼物,两人喝了喝茶,闻安臣还留他在家里吃了顿饭.因为礼节而来的那一趟已经来过了,所以这次赵纯前来拜访,闻安臣便知道他肯定有事,不是为了客套而来。
两人在客厅之中相见,闻安臣一瞧见赵纯,便是微微一怔。
因为此时赵纯脸上挂着笑意,他脸上的这股子喜庆劲儿,几乎压都压不住,让闻安臣轻易的就看出来了。
赵纯素来心机颇为深沉,他这般失态,闻安臣便是心中一喜,知道肯定又有好事儿发生了,而且应该还是大好事.若不然的话,赵纯不会这般表现。
他拱拱手,笑道:“纯翁,我瞧你满脸喜色,当是有好事临头,只是不知喜从何来呀?”
赵纯哈哈一笑:“什么事却是都瞒不过闻大人您,没错儿,确实是有好事临头了,老夫这次过来找你就是因为此事.”
他顿了顿,瞧着闻安臣,沉声道:“闻大人,咱们派去四川布政使司龙安府的那支队伍,有了重大之进展,已经承接了一笔大买卖,若是这笔买卖能够顺利的做下来的家,咱们在龙安府就能彻底站稳脚跟了!”
“哦?”
闻安臣闻言,不由得动容,挑了挑眉头,道:“是什么样的买卖?竟然如此重要,如此之大,竟然一笔买卖就能让咱们在那龙安府站稳脚跟?”
赵纯呵呵一笑,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道来。
他这般一说,闻安臣方才清楚事情的过程。
原来,赵纯派往南下四川的那支队伍,日夜兼程,加急赶路,在腊月二十九这一日,便抵达了龙安府。
他们连年都没过,直接就在龙安府租了一个院子,将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龙安府分号的牌子给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