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已这话问的太幼稚了,听起来这都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周信一直快活到几个月之前才被抓起来,还能怎么样?肯定是没事儿!
“哪有啥后来?”奚云嗤的一声笑:“周信干了什么,除了老孙,别人也没看到没听到。老孙婆娘死了,老孙疯了,周信还不是照样逍遥快活?再说了,他跟顺天府衙门里的刘司吏交好,就算是去告又能怎地?刘司吏可是管这个的!”
“是刑房的刘信七?”闻安臣问道。
“还能有哪个?”奚云冷笑道:“不过这一次刘司吏也不管事儿了,他杀了杨氏,事情闹的太大,谁都包不住他了!”
周信和刘信七交好,闻安臣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闻安臣又问道:“王十六呢?这人如何?”
“王十六啊,这可是个好人呐!老实本分,跟谁都没红过脸。靠着自家手艺过活,在这条街上人缘儿不用说了。”奚云道:“就这俩人,你说他俩说的话,你信谁的?反正俺是信王十六的!”
“再说了,周信满手血,那可是大伙儿都瞧见的。俺虽然当时没在,但隔壁那些,可都是亲眼所见。”
奚云高声道。
他连连喝酒,这会儿已经是面红耳赤了,奚东见他喝高了,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浑话来,赶紧把他拖走了,临走前还跟闻安臣道谢。
闻安臣笑着摆摆手,道:“不用客气。”
只是笑容中,满满的都是冷意。
离开酒楼,闻安臣又出去转悠了一圈儿。
王十六家,就是巷子口儿上最靠外的那一家,大门紧闭,闻安臣也进不去。但是听人说,乃是临街的一处小院子,只有一进,两件正房,厢房都没有,有两间临街的屋,一间做了门房,一间则是开了铺子。
这条箱子里头都是高门大户,反而是临街的,尤其是当铺对面那一面,也就是王十六家所在的那一边,临街住着的多半都是小门小户,寻常百姓。因着临街的便利,多半都是开门做生意。
比如说这王十六家是给人打造金银首饰的,这奚云家和王十六家隔着三户,却是杀猪的屠户,开着肉铺。这条街上酒楼不少,大户人家也多,许多为了图个方便,便都在他家买肉,是以生意很是不错。
闻安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即离开此地。
闻安臣重新回了府衙,朝着大牢走去。他甚至都不用问路,这大明朝的衙门,基本上大牢都会建在西南角,好找的很。
第164章 大牢
到了大牢门口,却是瞧见一个方才有一面之缘的人,竟是顺天府刑房司吏刘信七。瞧见闻安臣过来,刘信七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难看。
“你怎么来了?这是你能来的地界儿么?”
刘信七寒声道。
他这会儿正站在大牢所在院子的入口处,刚好把门给堵了。
顺天府大牢所在的位置也是一个院子,格局个秦州的一般无二,狱神庙等建筑都是齐全,当然,规模就要大了许多了。院子左右两边的厢房都很低矮,这么矮,人站在里头只怕都直不起腰来,显然是地下还有一部分。
此时张静修不在闻安臣旁边,再面对着闻安臣,刘信七一点儿客气都欠奉,脸上一脸的不屑。
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在他看来,张静修不在,自已何须再给闻安臣什么脸面。毕竟,两人虽然同为司吏,但地位差距确实是极大,他对闻安臣不屑,倒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本来是他们在办这件案子,张静修却硬是把闻安臣这么一个外来人给塞进来办案子,他们肯定心里是不舒服的。
闻安臣淡淡一笑,没有理会他,他只是把手里的条子晃了晃,道:“这是董推官开的手条,凭着这张手条,顺天府衙中许多你去不了的地界儿,我也能去。现在,我要去大牢里看看。你给我让开。”
他根本不愿意跟刘信七废话,直接冷声道。
刘信七不由面色一滞,他有些怀疑闻安臣的话。怎么这么短的时间这年轻人就搞到董推官的手条了?难不成董推官这么看重他?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刘信七脸色阴狠道。
“要不你就瞧瞧?”闻安臣轻笑一声,道:“那刚好,待会儿我回去董推官那边,就跟他老人家说道说道这事儿。”
“你!”刘信七给他也得说不出话来,闻安臣把董鸣长给搬出来了,他还真是一句废话都不敢再多说。万一真被闻安臣抓住话头,在董推官那里告了黑状,得罪了董大人可怎么办?
“好,你等着,你等着!”刘信七点了点闻安臣,死死的盯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闻安臣扫了一眼他的背影,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满满的都是不屑。
他走进院子,那院子门口处有两个牢子把守,方才闻安臣和刘信七发生冲突的一幕他们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晓得了闻安臣不是好招惹的。
人家有董大人当靠山呢!
“这位官人,你这是?”一个牢子陪着笑脸道。
“在下闻安臣,现在也在协同办理此案。”闻安臣笑道:“现在奉董大人之命,前来询问那案犯周信。”
两个牢子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诡异。难怪方才刘司吏对着年轻人没好脸色呢,人家在这儿办案呢,你突然进来插一脚,这是要抢人家饭碗啊!能有好脸色才是奇怪了!
闻安臣打出董推官的大旗,两人也都不敢阻拦他,一个牢子想了想,道:“这事儿我们做不了主,得头儿点头才行。”
闻安臣一笑:“当是如此,我懂你们的规矩。”
闻安臣这般通情理,他们两人也都是松了口气。
闻安臣手中拿着董推官的手条,如果要硬闯的话,他们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两个牢子带着闻安臣进了院子,很快闻安臣便是在那狱神庙旁边的公房里见到了牢头。
牢头儿姓张,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倒是相貌堂堂,身材高大魁梧,眸子也很清亮,看着是一身正气。但闻安臣却知道,此人行事方式跟他的外貌截然不同。他昨晚上在客栈的时候已经让陈季打听过了,顺天府衙门这些有些身份的吏员中,手底下最黑最狠,捞钱最凶的就是这位张牢头儿了。
但凡是落到他手里的犯人,便是石头人,也要从你身上榨出三斤油来。
被他勒索的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而那些家里实在是穷,没钱贿赂他的,便会在狱中被种种残虐。被牢子虐待,被同一个监牢的犯人殴打,给生生打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拿了钱还不办事儿,还不只是一桩两桩的。但是吧,要不给他送钱还不行,亲人或家属在大牢里被羁押着,要是不给他送钱,没等这案子判个明白说不定就死在牢里。
到时候给安上一个瘐死狱中的名头,又能有什么办法?反正他说是病死的,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所以,在顺天府衙周边这一块,张牢头儿名声很是不好,给人起了一个诨号,名叫张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