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安臣处理这个案子的手法,简单直接,但是却精准有效。
曹一夔一阵默然。
他绝对没想到,案子竟然破得这么快,而且已经结案了。
如果这个案子还在查的过程中,那么他还能从中干预,完成张四维说的那些事情。但现在已经结案了,想要把结论推翻,再重新审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而且,他看闻安臣的证据这般充分,那公子连口供都画押了,裁缝也在,孝服也在,人证物证都是齐全,这个案子想要翻过来,那真是难如登天。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这个消息已经在三屯营传开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行商们传到别的地方去,京师自然也会知道。
消息传开,那就更不好弄了。曹一夔觉得,消息之所以传得这么快,肯定有人在背后推动。
不过他还真是猜错了。
消息传得快,除了这案子本身很离奇之外,这破案的过程也很有传奇色彩。先是戚大帅被人堵在总镇府门口告状,而后一个外地来的带着民夫来蓟镇修城墙的小吏把案子给破了,这事儿本身就很有意思了。
此时曹一夔心情很复杂,但在他心底深处,却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竟有些解脱的轻松感。
本来这次来做这种事,他就不是很情愿,是为了报效张四维的恩情才来的,本心里是很抵触的。而此时,情况有了变化,案子已经结了,消息还传开了,这就不好弄了。他也顺理成章的告诉自已:“不是我不做,而是却是没法儿做了。”
也算是给自已一个心理安慰。
良久之后,他苦叹一声。蓟镇的差事办不好了,还是尽快回京复命的好,但是回去之前,他还打算去天津卫一趟。表面的原因自然是:打着去海河那边儿走一趟的名义出京的,不好不去,不然惹人生疑。其实真实原因则是:他想晚点儿回京城,免得张四维再逼着他来蓟镇,等这件事儿板上钉钉了再回去,张四维自然不能再逼他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打算见一个人。
“曹大人要见闻安臣?”
戚继光挑了挑眉毛,问道。
“是!”曹一夔点点头:“下官对此人颇为好奇,欲要一见。”
“那也好办。”戚继光道:“戚金跟他很熟,便让戚金带着你走一遭吧!”
曹一夔道谢,而后便告辞,随着戚金,两人出了总镇府。
戚继光瞧着他的背影,神色逐渐转冷,曹一夔此次出京的前后情况,他已经派人去查了,过不了几日就有结果。
戚金带着曹一夔出了三屯营,一直走到修建西城墙的地界儿,沿着在建的西城墙往北走了走,他便是朝着一人招呼道:“闻兄弟,这边来,这边来!”
第147章 入秋
闻安臣这两日很忙。
他破了这案子之后,在蓟镇可说是声名鹊起,不少人都想来瞧瞧这位传奇人物长什么样子,是以许多人都寻觅到这儿来瞧他。而且牛家湾的人也来了几次,不过他们是为了道谢而来。案情告破之后,牛昶畊想到自已误把一个军兵扭送到总镇府,差点儿铸成大错,便是一身的冷汗。他是昨日带着人来给闻安臣道谢的,还很是提了一些礼物,只不过闻安臣这儿哪有地界儿放礼物?而且他也不想收下,一番婉拒之后,便让他退回去了。
而这会儿,他刚送走张家孝子的母亲。
这位老太太听说是闻安臣破了案,还了他儿子儿媳妇一个公道,执意要来谢谢闻安臣。
刚把人送走,便瞧见戚金过来了,还招呼自已。
闻安臣赶紧过去,笑道:“你怎么来了?”
两人这几日很熟了,若不然戚金也不可能喊他闻兄弟。
“这位曹大人要见你。”戚金介绍道:“这位是直隶巡按曹一夔曹大人,曹大人,他就是闻安臣。”
“直隶巡按曹一夔?”闻安臣颇为诧异,不知道这人来找自已是为的什么,不过到底不能失了礼数,他地位比较低,便先行礼,道:“见过曹大人。”
曹一夔也还礼。
戚金笑道:“二位先说着,我去那边瞧瞧。”
说完便离开,他虽然不知道曹一夔来找闻安臣是为什么,但想来人家说的话,肯定是不愿意自已听到的。
曹一夔也不扭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道:“闻司吏,本官是直隶巡按,每年都去北直隶各地巡查,也破了不少案子,对此颇有兴趣,也算是有些心得。这次来蓟镇,也是听说了前几日的那个案子。听闻你在秦州破过几个奇案,而这次颇牛家湾这起案子的手段,本官也是很佩服的,便想来请教请教。”
就这一席话,闻安臣大致能推断出来这人是什么性格了。
他说话很直,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而且这个人心里没那许多条条框框,是很实在,能做事的一个人,若不然一个堂堂七品文官,是不大可能对一个没品级的吏员说一声佩服的,更别说来主动请教了。
这算是折节下交了。
闻安臣笑道:“大人客气,请教不敢当。大人有什么要问询的,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这么一说,曹一夔真就开始问了。
问的果然都是跟案子有关的。
闻安臣也是问什么就答什么,绝无推脱,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独到的见解,曹一夔听了,心下也是颇为的佩服。
俩人就在这野地里谈了起来。
说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曹一夔看了看天色,笑道:“也不早了,你也先忙着,本官这便走了。”
他叹了口气:“本官破了这许多案子,心中也是颇有些自矜的,却没想到,这方面的本事,本官远不及你。说起来,你倒是比我更有资格当这个差事。”
“大人太客气。”闻安臣笑道:“无非是术业有专攻,在下于此略有些擅长,但是在别的方面,大人您就比我强太多了。”
曹一夔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告辞离去。
等他走了,杨诚从一边走出来,笑吟吟道:“闻兄弟,你这儿可是热闹的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