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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孝忠得他这一句感谢,很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不敢,不敢。嘿嘿,您先歇着,明日怕是还要早起。”
说着便是告辞,闻安臣自然也不会留他。等鞠孝忠走了,闻安臣锁好大门,回到了屋里。
不知怎么,他心里总是有些沉甸甸的。
兴许是因为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的关系。闻安臣接着便失笑,暗道:总共也就见过一次面,长什么模样儿都没瞧清楚,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反倒是要操心一下接下来的州衙局面,三老爷这一死,大老爷和二老爷只怕要开斗了吧!
回了屋里,闻安臣揣着心事,便道要睡觉了,也让谢韶韵赶紧休息。谢韶韵不敢多说。乖乖照做。
————
第二日一大早,闻安臣吃过早饭,便是出门,来到州衙前面,和大伙儿会和。
州衙内各衙门都派出一名代表去赵府吊唁,大伙儿自然得一块儿去。
他去的很早,还没别人来,闻安臣也不着急,只是在那里低头垂眉,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闻安臣方才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闻司吏。”
闻安臣一听便知道,来的肯定是和自已一个级别或者是级别更高的人物,若是地位比自已低的话,要么是喊一声司吏老爷,要么是喊闻官人,断断不会直呼自已的职务。他回头一瞧,见来者正是皂班班头洪大熙。
“洪班头。”闻安臣拱拱手笑道。
两人一同去抓过张少謦,也算是有一些交情,而且洪大熙对闻安臣也表示出来了相当的友善,比如说前天闻安臣找他去借几个衙役,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借了。这种友善,闻安臣很珍视,无论别人打得是什么主意,至少人家现在帮了你,这就要感谢。
两人寒暄几句,洪大熙便是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黯然:“当真是世事无常啊,昨日还和三老爷一起吃酒吃肉,瞧着三老爷身子骨儿也是健壮的紧,并无什么毛病,谁承想,忽然间就在夜里暴毙了。”
闻安臣听了,立刻皱了皱眉头。处于职业习惯,他听到这种消息的时候,本能的就会生出疑心来,但接着便是摇摇头,暗道:“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难不成天底下的案子都要被你给撞上了?想这么多作甚?”
“说不定是有什么隐疾的。”闻安臣道。似乎是在做出一个猜测,但似乎也是在宽慰自已。
洪大熙点点头:“当是如此。”
他神色间有些后悔:“昨日不少人都灌了三老爷酒,兴许是喝得太多,唉,真不该灌他那么多的。三老爷又是宽厚的性子,谁敬酒他都不忍心落了人家面子,毕竟都这么多年的熟人了。”
第37章 真是马上风而死?
他说到此处,猛然想起来,昨日赵言志并未邀请闻安臣,说起来,颇有些冷落闻安臣的意思,这会儿自已说这话,闻安臣只怕会不悦。
闻安臣还真没不高兴,只是淡淡一笑。他自然知道昨日赵府宴会的事情,也知道赵言志请了纪司明但是没有邀请自已,不过闻安臣并未放在心上。正巧他现在不愿意掺和那许多,在把衙门里的关系理清楚之前,他不准备和这些人产生什么交集和瓜葛。等到理清楚了,思路清晰了,局势明朗了再说,到时候结交该结交的,打压该打压的,有的放矢,才是正理。
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不多时,人便是越聚越多,典史魏思青也来了,这一次他是所有人中带头儿的。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到齐之后,魏思青便是带着大伙儿走路过去。
约莫一刻钟时间之后,到达赵府。
昨日的赵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今日的赵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凄凄切切。
门口挂着白绫,所有下人都是一身素服,面色悲戚,透着一股子凄惨的味道。不少下人脸上的伤心凄苦表情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赵言志人颇为宽厚,待他们也不错。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悲切也是理所应当。
门口没多少人,今日上午是衙门里的同僚吊唁的时间,那些富商土绅,身份高今日下午可以来,身份低一些,名望低一些的那等,就要等明日后日才能来了。
说明来意,大伙儿排成队列依次进去。
在门房处,有账房先生已经摆好了桌子。既然是来吊唁,自然就得随礼,去世之人既是同僚又是上司,这个钱不能少了。大伙儿都是各自拿了银子出来,闻安臣自然也不例外,他掏了三两银子,跟别人一样的数儿,不多不少。不过到他的时候,那账房听到闻安臣三个字的时候,颇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次办白事的账房就是赵府的账房先生临时充任的,对于衙门里这些人能随多少礼他是不在意的,这些人随的都不多,大头是明后两天,那些商贾土绅一个个礼都很重,那才是大进项。
他看闻安臣,自然不是因为闻安臣给的多,而是因为闻安臣名气实在是太大了——说是名噪秦州城也不为过。
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正中一个大大的奠字,两侧挂着挽联,四周装饰白纸剪成的纸花,许多道白绫装饰着灵堂,入目所见,非黑即白,连堂中的朱漆柱子都被白纸给裹上了,不让那喜庆的红色露出来。
灵堂正中,棺材已经摆好了。
像是赵府这等很讲究的大户人家,但凡家中有老人上了岁数儿,寿材基本上都是早就备好的。都是遴选出来的很气派珍贵的那等厚重大木,精心打造之后,一般是放到寺庙中放置。当然,是要给那家寺庙一定的香火钱的。
这也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昨夜赵言志暴毙之后,赵府的家人连夜赶往庙中将棺材给抬了回来。虽说秦州城夜间也有宵禁,但作为堂堂一州判官的家人,自然是很有些特权的。
正妻之外,赵言志还纳了不少房小妾,但却没多少子嗣,只有一子一女而已。只不过,此时这一子一女,却都没在灵堂之中,一问之下,却是这两人正在给其父殓尸。
这是小殓。
小殓乃是死者死后,给遗体穿上衣服,整理仪容。按照习俗,死者去世之后的第二日清晨进行小殓。
此时在灵堂中主持的乃是老管事,老管事六十来岁了,头发胡子都是尽白,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纹,此时正一脸的悲苦伤心。他眼圈儿红红的,瞧得出来,昨夜肯定是很哭了一阵儿。不过他是这一次葬礼的总管,是居中主持的人,谁都能乱他不能乱,是以还得硬撑着。
过不多时,赵言志的一子一女便是披麻戴孝,进了灵堂。
这位赵公子年岁不大,大约刚过弱冠之年,长的很是俊秀,只是脸色有些发青,眼眶也是发黑,脚步虚浮,多半是沉迷于酒色才会这样。而那位赵家小姐,姿色只能说是中人,一脸的悲悲戚戚,此时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赵言志的遗体已经收拾停当,不过不是停在灵堂,而是停在后堂。
要在后堂停上三日,才会大殓。大殓,就是指把尸体入棺。
《礼记·问丧》中言道:“死三日而后殓。”这里的殓,指的就是大殓。
魏思青作为众人的代表,也是作为整个州衙的代表,发言吊唁。文章写得情深意重,很是感人,用词也很考究雅致。虽然内容也就那些,但还是能看出来写这篇文章的人笔杆子是极好的。
念完悼词,魏思青上灵前磕头,赵家的一儿一女磕头还礼,魏思青拱拱手,退了回来。而后,众人依次上前磕头,赵家子女回礼,若是辈分比他们高的,就拱拱手回礼。而像是闻安臣这种和他们辈分相同的,则是要在人家磕头的时候伸手搀扶一下。当然,只是虚扶,他们还是会把头磕下去,但这个样子要做出来。
闻安臣很敏锐的发现,在第八个人去灵前磕头的时候,那位赵公子就已经流露出来极为不耐烦的神色,反倒是瞧着柔弱的赵家小姐,还在那里那里一丝不苟的磕头回礼。
这一流程走完,魏思青便带着众人进入后堂,再看赵言志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