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皇族的人只能我来决定他们生死,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任何人。”皇帝冰冷的强调,在利希特胸口不停锤击,势必要将他击碎,可利希特固执地抬起头,他手已经控制不了、掩盖不住颤抖,但他的声音响亮,绝不肯就此罢休。
“但是他救了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希望又带着绝望,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过于激动而跪立不住。“他救了我,陛下!”
皇帝看着他这个儿子,漂亮的儿子、聪明的儿子、能干的儿子,他和安娜的儿子,他身上有自己和安娜的影子,此刻皇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伤痛无法击垮他,固执得如天鹅般高傲的昂着脖颈,美丽又绝望,以最后的尊严祈求他放过他的骑士。
“你非常想救他。”皇帝说。
利希特:“是。”
“那么你能付出什么?付出与回报,应该不用我再教你。”
皇帝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大殿响起,撞击到利希特心里,他感到耳朵发疼,眼前飘过黑影,他知道,他知道想要回报必须有付出,来之前他已经准备了相应筹码,可他还保留着那么一丁点的奢望,希望皇帝陛下不会要求,可奢望终于只是奢望,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但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利希特疲惫的闭了闭眼,那是母亲逝世后,他十多年来支撑着自己的支柱啊。
利希特放下另一只膝盖,双膝跪地缓缓俯下身,将额头贴在地板上,他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但皇帝觉得这是他听过今晚利希特嘴里出来最清晰坚定的话语。
“我愿用我继承人身份与所有权力,求得卡洛斯·贝尔曼无罪释放。”
这下轮到皇帝惊讶了,他微微睁大眼,似乎觉得不可置信,但利希特确实说了,他也清楚听到了,不是幻想、不是谎言。
“抬起头来利希特。”
利希特依言抬头,皇帝注意到他脸上光彩尽失,紫鸢花被抽去了色彩,正在逐渐黯淡枯萎,他的生命力在流失,因为他放弃了十多年来的坚持,刻在骨子灵魂力的东西,被抛弃必然要承受撕裂灵魂的伤害。
“你知道你放弃了什么吗?”
“知道。”利希特不愿再重复,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整个人抖若筛糠,下意识将脸埋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不好看,狼狈极了,不愿意让如此丑态尽数被皇帝陛下瞧去。
“你在追求权力的道路上已经献上了灵魂,失去权力,你要如何活下去?”
查理知道利希特是怎样的人,因为这是他的孩子。在安娜死后,这孩子对权力的野心与欲望不仅是执念,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火焰,现在他要亲手熄灭燃烧了十多年的火焰。
会死的,不是夸张,他会活不下去的。
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利希特终于崩溃了。
他想躲,想藏,想自欺欺人,可在看着他长大的皇帝面前根本无处可逃。“我不知道,”他大声嘶叫、嗓音沙哑,死死揪住头发按住眼睛,用力将身子挺起,勾勒出一个绝望的弧度,眼泪疯狂流出,声音嘶吼不住。“我不知道啊陛下!父皇!我十多年的偏执与疯狂,没了它我会变成什么样完全不敢想,我不敢想也想不到啊!”
“但是、但是!”利希特死死揪住头发,弯下脊背幅度夸张地喘息,如同溺水的人下一秒就会丢掉所有空气。“但是啊……”他用同样沙哑但再不高昂的声音诉说,一只手揪住了胸口,将衣物不菲的面料抓作一团,褶皱不堪,一如衣料下的心脏,被抓得鲜血淋漓。
“但是啊,我能想象到失去他的样子。”利希特哽咽道:“失去权力,我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失去他,我知道这里会死。”利希特更加用力抓紧了胸口,“这里一定会死!”
利希特说完很长一段时间,空旷的大厅里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与哭腔,那哭腔极其难听,至少利希特这么认为,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而它是自己发出来的。哭腔变得抽抽噎噎,最后低沉下去,利希特开始恍惚,他觉得身体虚浮,忘了自己站着还是跪着,五官和四肢在失去感觉,他的意识快要被抽离了。
因此他也没能看见皇帝长年冰冷僵硬的脸上一丝松动,如冰山融化一角,流出一丝柔和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