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的信抵达王都时,玛莎也正在为此而头疼。
从炼金协会那边传来的消息,国王陛下有意让玛莎留在王都,并由国库和炼金协会共同斥资为她修建一座炼金塔,就连名字都想好了,叫白塔,和红堡、蓝塔相对应。
对此玛莎一开始的态度是婉拒的,她没打算留在王都这个大漩涡里,陷害卡因的真正主使人到底是谁还不知道呢,她可不想迷迷糊糊的把小命送掉。更何况,在这种遍地是王侯的地方当伯爵,又怎么比的了在自己的领地上活得痛快。
左右逢源的交际手腕从来都不是玛莎的擅长,但只要她在王都呆一天,就必须戴上面具——直至连自己都分不清,笑容究竟是来自面具的勾勒,还是来自于藏于深处的本心。
这不是玛莎所愿意见到的,也是她所深深厌恶的,而避免这一切发生的最好办法,就是离王都远远的,回到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建立属于她的王国。
所以玛莎拒绝了,理由也足够冠冕堂皇,作为西奥多领地的领主,她怎么能抛下自己的领民不管,只在王都逍遥快活呢?
玛莎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她也能在9月中旬之后就立刻启程回家,她想念她的小弗朗西斯还有珊瑚庄园的一切,就算王都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好处都无法挽回她的心。
令人没想到的是,国王陛下此次的态度出奇的强硬,执意要将玛莎留在王都,甚至愿意为此加封弗朗西斯为西奥多子爵,暂代玛莎管理领地。同时,国王陛下还许诺等弗朗西斯成年,就将他的爵位升为伯爵,并在此期间委派最好的老师去教导他,让玛莎不必担心。
这怎么可能!
只要一想到自己会像被关在笼中的小鸟一样身不由己,玛莎就有一种放火烧了王都的冲动。对她来说,金钱、权势都比不上自己的自由!而且因为穿越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原因,让她的自由本心获得了释放,再也无法容忍一丁点的被禁锢的日子。
哪怕仅仅是可能!
国王陛下的态度一下子勾起了玛莎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本来她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因为某些原因,玛莎前世在上中学的时候是寄住在别人家的,那段长达三年的寄宿生活让她越发懂得了自由的可贵。坦白说,那家人并没有苛待她,反而做到了与自己的孩子一视同仁。但玛莎就是感到不自在,虽然表面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但一举一动都带着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
每天她都会坚持自己起床、自己叠被洗衣、牙膏不乱挤毛巾不乱放。老老实实上学、认认真真写作业、放学后直接回家。晚饭前帮忙布置餐桌、睡前洗漱主动落在最后一个、上街出门从不乱要东西,就算人家问她要不要吃雪糕,也会忍耐地微笑摇头说不。
毫无疑问,她那段时期的生活就是典型的乖乖女,家长们眼里的好孩子。但谁又能知道,玛莎简直都快要发疯了。她也想放学后和朋友们一起去玩、一起逛街一起唱歌、偶尔买个新发卡改变形象而不用顾忌寄宿人家的孩子是否会眼馋。她也想回家后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四脚朝天躺在床上发呆,不必担心有人会来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想任性挑食说我不爱吃青椒、我今天不舒服所以想第一个洗澡……
但是她不能,虽然人家从没说过不行,但玛莎就是知道,她不能。
如今又有人想让她过那种生活,这让玛莎怎么能冷静。
“看来那老东西是想把我强扣在王都喽?”玛莎蜷缩在厚实柔软的沙发内,眼眸中的神色在魔法灯的光线下阴晴不定,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放肆口吻是否会被外人听到。
“慎言,阁下。”弗丁皱了皱眉,不满地看了玛莎一眼,虽然他可以肯定这附近没有人会偷听,但依然不赞成自家领主的鲁莽。诋毁国王的罪名可大可小,但至少在王都,他不希望玛莎犯下这个错误。
“哈!”玛莎仰了仰头,盘膝坐好将手搭在了小腿上,并没因弗丁的话有所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他不满意让他来抓我啊。”
“阁下!”弗丁忍无可忍,终于低吼了一声,他能理解自家领主的愤怒,但却不能认同这种破罐破摔的无赖态度。
玛莎抬起右手做了个表示屈服的手势,挺了挺腰让自己坐直一些,同时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用平淡冷静的语调开口,说出的话却比刚才更为可怕。
“我不会留下的,哪怕付出的代价是刺杀国王。”
“事情没糟到那个地步。”说话的是卢歇尔,赶在弗丁再次劝谏之前。
他已经观察玛莎好半天了,并从她的行为中得出一个不乐观的结论——他的领主此时陷入了极大的愤怒中,想要她冷静甚至比从火龙臀部下面偷金币还要困难。所以卢歇尔果断阻止了弗丁,退而求次希望将话题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至少这样比较安全。
听到卢歇尔的声音,玛莎转动眼球,僵硬地看向那边,仿佛现在才想起来屋内除了她和弗丁之外还有其他人。
“我们首先得弄清楚国王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本意是什么——”卢歇尔举起一根手指,总是挂着笑容的圆脸上少见地露出了严肃,“这很重要,小姐,这关系到我们究竟该走哪条路回领地。”
“我看不出这其中的区别。”玛莎低下头,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指尖,那上面现在凝聚着一簇闪动着火焰,“但我可以给你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