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夙渊没有否认,轻轻地“嗯”了一声。
闻妄雪抿了抿唇:“那为什么一直没说?试探我?或者想用我来引蛇出洞?”
闻夙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一方面,确实是试探你。”
“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查那帮猎人团的目的,以及他们手里的武器。”
“他们已经试探埋伏我好几次了。”
闻妄雪的心跳慢了一拍:“所以你就故意踏入陷阱。”
闻夙渊没有否认。
“你不怕他们真的有什么办法杀了你?”她盯着母亲的侧脸,忍不住问道。
闻夙渊闻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紫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微微泛着冷光。
她的声音冷静而笃定:“他们杀不了我。”
闻妄雪的喉咙微微一紧。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领域里母亲被猎人围攻时的画面,那一幕幕带着鲜血与压迫感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时候的母亲被束缚,被压制,被痛苦地钉在原地,甚至被他们刺穿胸膛。
可她确实没有露出半点恐惧的神色。
她是真的相信自己不会死。
她唯一露出的表情是……
闻妄雪的心一沉。
从始至终,她的目光都牢牢地锁着自己,一瞬不瞬,目光冷冽,像是在审视一个即将被裁决的罪人。
眼里带着真正的杀意。
“……你不信任我。”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闻夙渊没有回答,空气仿佛凝固。
她的沉默让闻妄雪心口的闷痛更加强烈。她咬了咬牙,低声道:“你当时就站在那里,看着我……”
她的声音有些轻,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你……那时是真的想杀了我,对吧?”
她在领域里站在母亲的对立面,她喂她喝下了标记剂,她亲手将她推向猎人设下的陷阱。她确实做了足够多的事,让母亲有理由恨她。
可母亲就连一点迟疑都没有吗?
“从头到尾,你都不相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她的声音渐渐压不住了,语调开始不稳:“……你到底是有多不信任我,才会在看到我的第……第一时间就露出那种表情?”
“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眼里的杀意……”
她的呼吸有些乱,眼底的酸涩感愈发明显,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母亲肩膀上的衣料。“妈妈,妈妈……你……呜……”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和不甘。
闻夙渊沉默着,她没有立刻开口,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慰女儿。她的脚步依旧平稳,神色深沉得难以捉摸。胸腔处被贯穿的伤口依然火辣辣地疼着——圣术造成的伤势没那么容易恢复。
她就这样静静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开口,语气平静而笃定:“……对不起,妈妈应该更信任你。”
闻妄雪的呼吸一滞,怔怔地睁大眼睛。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没想过母亲会道歉。在她眼里,母亲的存在就是高高在上的,她的决策永远理智精准,她是世界之巅的夜族王者,是商界的冷漠神祇,是无数人望而却步的存在。
其实,其实……她刚刚的那番抱怨,也不是真的期待母亲会怎么样。她只是……只是心里难受。她伤心,委屈,所以就忍不住……忍不住想埋怨一下。
其实她也知道,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母亲的反应是正常的,自己完全就是在无理取闹……
闻妄雪沉默着,脑海有些放空。
她为什么会答应猎人们的计划呢?
她为什么会选择配合他们,而不是第一时间告诉母亲呢?
是因为想试探母亲对她的态度吗?不……或许是想亲身加入这场局势,了解更多更多关于母亲的秘密?毕竟,母亲的世界从来没有向她敞开过。她的过去,她的能力,她的立场,她到底在做什么……她从不告诉她任何事。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本可以早一点行动。
但她硬是等到了最后一刻,等到母亲被压制,被伤害,被刺穿胸膛,等到她满身血污地站在那里……
她为什么要等到最后一刻呢?
她甚至可以在最开始就告诉母亲,然后联合她,让猎人们彻底暴露在她的掌控之下……
可她没有。
或许……她心里藏着怨意——怨母亲的冷漠,怨她的随心所欲,怨她对自己的不在意。
她想看看,在母亲的世界里,在陷入危机时,在背叛和算计下,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会愤怒吗?会失望吗?会怨恨吗?
她会痛吗?
……
她在接受合作时,就算知道母亲强大,应该不会有事,但……万一呢?
万一她的计划失败,母亲真的死了呢?
而且是被她害的。
可是……
她的指尖收紧了一瞬,却又很快松开,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内心其实并不害怕。
死亡是什么呢?
她试图去想象。
大概就是那样的吧,就像人类出生之前一样,一片虚无,没有意识,没有感知,不知道痛苦,也没有欢愉,连“自己”这个概念都不存在。
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如果母亲真的死了,她会跟着一起死。
同生共死。
想着也挺甜蜜的,不是吗?
……
……
黑夜沉寂,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路灯偶尔闪烁着微弱的光,投下斑驳的影子。夜风轻轻拂过,带着凌晨特有的冷意。
闻妄雪轻轻地把头埋进了母亲的发间,黑色的发丝佛过她的脸侧,柔顺而冰凉,带着令人安心的熟悉气味。
凌晨的街道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