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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1 / 2)

无人摇橹,小舟就在水上轻轻飘着,漫天星子,俱在他眉目间,闪烁的波光流动,有诉不尽的深情。

木奕珩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

他这样的人,绝不是那么轻易就用了心。

少时境遇的悲惨,叫他很难信任别人。也很难让别人走进他心里。

木奕珩刮了刮她的鼻子:“瞧什么呢,瞧得痴了去。自己的相公,就这么看不够么?”

林云暖一笑,把自己埋在他臂弯中。

“是呢。但愿将来钰哥儿与你一般俊俏,将来迷得姑娘们死心塌地,不必为追美人吃苦头。”

木奕珩嗤地一声笑出来,“可我没少吃苦吧?你自己算算,我被你和你哥伤了多少回。几乎去了半条命。钰哥儿这事儿可别像我,太难了。”

“所以呀,为什么非我不可呢?旁人比我好,也比我容易追。”

他想了想,缓声道:“大抵是,是命吧。”

“旁人很好,这样那样的目的太多,我要考量的也多,也会贪图别人的好处。和你就简单多了……”

“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你欲图的好处?”林云暖苦笑,“这也太伤人了。”

“也有。”木奕珩摸了摸她的下巴,“图你美貌。图你的身,你的人。图和你在一块儿自在,什么都不用想。图你为人简单没心机。说实话,这些年我遇到过很多厉害女人,我娘我嫂子们还有别家的夫人太太们,个个儿精明厉害,我怕得很了……”

林云暖拍掉他的手,眼睛一横,“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傻好拿捏?”

木奕珩嘿嘿一笑,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角:“不是的,我是懒得猜。夫妻俩就该一条心。你这样很好,什么情绪都在脸上,不高兴了闹闹别扭抽我一顿,不会明里一套背里一套的玩手段。我信任你,无条件的。我也愿意相信,你永远不会骗我。我喜欢你真实纯粹。”

林云暖确实不是个爱动脑的人。从前在父母呵护下长大,没经过风浪。后来做了林家七小姐,不受重视,规矩又严,多半时间躲在自己小天地里,怕和人接触。再就是遇着了唐逸。先几年为着看错了爱错了这人伤心。后来……

不想再随波逐流。

在卫国公面前她把自己说成了一个伟大的牺牲者。为了木奕珩的前程甘于放弃木九奶奶的身份。

可说到底,她是为了自己能活得更轻松一点。

如果真心要为木奕珩的前程,真心想把他推给陶然郡主,她为何不在临川王府示弱从命?

她不同意别人肖想她的丈夫是她的态度。

她走,是为了她和木奕珩之间那道永远无法跨过的鸿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光有爱,不够。

光是一味的为对方付出,一味的迁就,委屈自己,总有一天,会把这份感情消磨干净。

她想得很清楚。

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失去她爱的那个木奕珩。

不会失去这份爱。

眼下,相比为他考虑,她为自己考虑的更多。

是,她自私。也要容她自私这一回。这回,她想自己选。

只是当木奕珩说出信任她的话时,她心头难免一涩。

她正在欺骗他,之后会留给他什么样的痛苦,她不敢去想。

可即便痛苦,也比两厢消磨要好得多。

林云暖撇了撇嘴角,故作轻松地道:“罢了,总之我这人没什么好,不过是容貌不赖,性子蠢笨,人又傻。那也不错。配你这样自以为是又冲动莽撞的傻小子刚刚好。”

木奕珩被她逗得笑了,伸手捏住她两颊,“是了,咱俩天生一对。我们就是对方的命定之人。这辈子你逃不开我,我逃不开你,锁在一起,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须得再申明,我真没对陶然有想头。”

林云暖抬手捂住他的嘴,娇嗔道:“行啦,我知道!不想听你说别人的名字,叫得那么亲热,我不高兴。”

木奕珩笑着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凑近她耳畔小声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招人疼?可惜这船太小又不稳,……你懂不懂水性?”

林云暖腾地红了脸,两手把脸捂住趴在他肩膀上,“木奕珩,你怎么随时随地能想到那事儿?真不要脸!”

笑声低低的,像今晚拂在水面上的清风。

小舟轻摇,凌乱了波纹,湖面像揉皱的深蓝缎子,轻轻托着一对相拥亲吻的人儿。

……………………

回去后,木奕珩和其他几个同来的友人去喝酒。林云暖在屋里叠一件衣裳,她女红极差,说起来还没为木奕珩做过衣裳鞋袜,这件不一样,这件她努力学着剪裁、缝制的寝袍,从头到尾都没让别人动手。

没有绣花,只在最内层不易发现的隔层里面,绣了一个字。

其实是两个字。

木在上,林在下,合成了一个森。

放在枕头下面,一遍遍压平了褶皱。上头被针刺伤染上的血珠子是她亲手洗干净了的。针脚歪歪扭扭很不好看。可她相信,是她做的,他就会穿。

外头传来咕咕的夜鸟鸣声。

林云暖知道是时候了。

她什么都没带。

走到门边,又回身环顾这间屋子。

在木家他们住的岚院里,她已经作别过。

眼前这间屋子,留下的多是两人荒唐的回忆。

也一样的甜美。

林云暖沉默地走出去。

侍婢都被早早支开,每次过来这清幽幻境,都不带身边的人,就为了能有一两天无拘无束的神仙日子。因有人在接应,她很顺利地就从后园走到了前面那条铺满了花的小径。

下了山,就有一顶不起眼的小轿等在那。

什么都不用说,她无言坐进去。

帘子放下,视线被黑暗吞没。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才刚分开,她就开始思念木奕珩了。

这漫长的一生,要怎么熬过去?

………………………………

木奕珩被灌了不少酒。

这回本想就和林云暖两个人出来散心的,何广义他们不知从哪知道消息,非要跟着。适才他和妻子溜出去幽会,惹得那几个无聊得不行,一回来就被他们拉去喝酒划拳赌骰子。喝了两大壶才罢休,银子也散了不少去,这才得了特赦似的放了他。

木奕珩想到适才船上她的温柔娇俏,跟他说的那些软话,不免心里头热火火的,竟有些急不可耐。

近来两人过得极荒唐。她纵着他,他就不管不顾。他这年纪,没有知足的时候。

也不全怪他,似乎从陶然的事情过后,她就格外的主动又粘人,是怕他给人家夺了去么?

木奕珩笑得傻兮兮的,跨步进去,只闻到屋子里她常熏的那香味就觉得心猿意马。

他反锁了门。搓着手朝里去。

“小娇娇儿,爷来啦!”

笑嘻嘻的,没个正经。嘴里喊着最近腻歪时常喊的称呼,一掀帐子就往里扑。

可是,被子底下,没有那个香软的身子。

空的。

床上,床下,里头,外头。

是空的。

木奕珩怔怔地爬起来,嘴里似笑非笑地“嘿”了一声。站起身,从屏风后,隔间儿,一路找过去。

踢开门,院里的温泉池子,旁边的秋千架,石头凳子,廊下栏杆,后院儿花圃里,都没有她。

若是平素,他会猜测她无聊找谁说话去了,或是闲了,带着人去后山散闷。

可这时候,不知怎地,他心里头揪成了一团,害怕得嘴唇都在打颤,不得不将薄唇紧抿住,才能不让牙齿发出不安的“咯咯”声响。

她也许走了……这念头才冒出,他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他要翻遍屋前屋后,翻遍这山头,翻遍这世界,把她找出来。

她想走去哪儿?她想逃到哪儿去?

只要他活着,她就必须和他在一起。

她想走,除非,一刀豁开他胸口,把那颗好不容易暖起来的心脏,血淋淋的带着一同离去。

不死不休。

从一开始,他就警告过了,她怎就敢忘?

………………

西城门前,悦欢坐在一驾马车前边,远远见着一顶小轿飘来,她跳下车,走过来掀了帘子。

林云暖满面泪痕,哭了一路,慌忙用袖子抹了把眼睛。

哑声问她:“没给人知道吧?”

悦欢点头:“没有,爷跟奶奶刚走,奴婢就抱了小少爷出来,家里以为是与奶奶同去,没问什么。院子里事多,正乱着,也顾不上咱们。”

林云暖点点头,扶着她的手乘上马车。

钰哥儿在里头睡得正甜。

林云暖伸手抚了抚孩子的脸,轻声道,“宝宝,咱们去过逍遥日子了。”

话是这样说,险些又掉下泪来。

外头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

林云暖抹了把脸,低声道:“国公见谅,民妇形容狼狈,无法下来见礼了。这回多谢国公相助之恩。我答应国公的事,我不会忘。”

卫国公眸子轻轻一闭一合,已有无数的念头和挣扎从里面闪过。

他其实想过,趁机夺了孩子。

可是,之后呢?

一辈子与木奕珩纠缠不休,争抢这孩子?

好容易木奕珩对他态度有了松动,这番值是不值?

且如今荣安虽闭在宫里,圣上处置于她,不过是做给他看。能关多久?大抵没两日就要做个和事老,劝他忍下这口气。

天家帝女,别说不贞,就是公开养诸多面\\首的,也不是没有。

他是臣,就得忍。

荣安又能否放过这孩子?

卫子谚这个人质如今下落不明,也许早已死了。荣安还有什么豁不出的?

能无声无息的动了他的那些棋子,能悄悄地联合了威武侯,能暗中给服侍他那些女人下绝子药。

她有什么不能做的?

从前他很有自信,能掌握荣安,掌握卫国公府。如今,连身边跟的老人儿他都不敢信。

将来奕珩娶了陶然,还会有子,他又急什么?慢慢缓和关系,不仅能得孙子,还能得回一个出色的儿子。

若夺了钰哥儿,多半就夺了这女人的命了,若有一天奕珩知道她死在他手里,父子之间,又要成仇。

卫国公这时还没察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年轻时他怕过什么,什么时候犹豫过

卫国公点点头:“我安排的人手很可靠,家人子女都在我手里,不用担心他有二心。等事情定了,我会抽空去瞧钰哥儿,适当时,也会安排教养嬷嬷和先生照料于他。”

一句话,——钰哥儿和林云暖是他安排送走的,将来的一切,也都要在他掌控中。

这是林云暖许下的承诺。

卫国公很有信心,钰哥儿早晚会认祖归宗,冠回他的姓氏。

林云暖的马车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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